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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回信(105)

麻仔却仍是强调:“但是我喜欢你,你是好人。”

“……啊?”

“如果你不是姐姐就好了。”

结果迟雪被他这么一说,更加一头雾水。

“我怎么可能不是姐姐,”她反问,“我比你大一岁啊,怎么都是姐姐啊。”

小小的麻仔却只是笑笑,不说话了。

而他们之间的交集,似乎也随着长大而越来越少。

但麻仔仍然清楚地记得。

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里,忽然清晰地、无比清楚地浮现出色彩鲜艳的画面。

他想起自己的十八岁。

每一个周末,最期待的就是回家那一天。

因为只有那一天,他偶尔会迎面看见迟雪,她那天戴的花朵发圈,也许是黄色,也许是粉色,但每一朵他都记得。他就那样观察着她,用正面对视的几秒,用只敢余光打量的几秒——

然后有一天。

“麻仔。”

在她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搬着一整箱书回家的迟雪,突然叫住他,然后跑过来、把厚厚一摞的笔记塞进了他的手里。

“我毕业啦!这些笔记都用不上了,”她说,“那些练习册之类的我想你也有,拿给你没什么用,不过笔记你应该用得上,你拿去复习吧,好好考试啊!考个好大学。”

她做完了举手之劳的小事,笑着向他摆摆手,走进了诊所。

只有他还傻站着,久久回不过神来。

一如很久之后,在父亲的葬礼上,他又一次看到她。

那时的她已经不再梳着两只长长的辫子,披散着头发,素面朝天;

她不再戴眼镜,露出漂亮清澈的眼睛。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悼念他的父亲,最后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麻仔,”她说,“节哀顺变,你一定要坚强,好吗?以后要好好生活啊。”

她永远不会明白,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也尝试过,为了她的一句话,断掉了所有肮/脏的交易——他是想过重新做人的,他也想开始新的生活,不要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类人。

可是命运仿佛总是在和他开玩笑,他在一场豪赌中输掉一切。

反复地克制,反复地沉沦,直到他终于愿意放弃、认定自己就是一个烂人的时候,她却又再出现了。

她出现在他最丑陋、最无赖的时候。

他大闹医院,而她穿着白大褂出现,蹲在他面前。

【那个,我是迟雪。】

【我们小时候,麻仔,我们还一起玩不是吗?你还记得吗,你比我小,那时候还叫我小雪姐姐……】

那天的阳光太灿烂。

竟刺目得让人想要流泪。

他恍惚以为,自己一伸手,也是可以摸到太阳的——

正如此刻。

“头儿——!”

“好消息好消息,检测报告出来了,99.99%!我们真的找对人了!”

“等等,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还好我正好看了手机、收到你消息了,警察应该马上就……”

而几乎同时。

慢了一步的大波浪拉着薯片仔乘车赶到。

却只来得及目睹面包车旁。

周向东用最后的力气,伸出手——那只脏兮兮而染满鲜血的手,迟疑地,碰了碰迟雪的脸。

*

而后下一秒。

他的脑袋便重重垂倒,栽在她的颈侧。

第36章 “你就是他吊着的那一口气。”……

“嗯,您家人这个情况没有太大问题。”

“不过就是饮食方面还是要多注意,疗养期间,不要吃发物,辛辣油腻的食物也不要碰,另外……”

市医院住院部6栋,五楼病房外。

今夜轮到刘程值大夜班。

本来过程倒还一如既往顺利。

不料检查到这一间,却颇折腾了段时间——甚至陪床的病人家属还不满意,他才转背一走,人又追出门来,拉着他问东问西聊了好一会儿。

最后眼见得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个红包塞给他。

又陪着笑脸小声询问:“医生,您看那个,能不能尽快给我们安排换个病房啊?”

“主要我们隔壁床那个、她儿子你也知道,就是之前把人推进人工湖、还上新闻的那男的。跟他们家人住一个病房,心里总是没底。”

“更别提最近两天又听人说,那男的好像又被放出来了。那指不定万一,他哪天又发疯……”

话说得并非全不在理。

何况刘程之前,也见识过那小子把迟雪家里老父亲推下台阶的凶狠样。无奈最近正是医院床位紧张的时候,调整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办下来的事。

刘程也不过是个规培医生,不可能只手通天。

当下只能好言安慰几句,把红包塞回人家手里,便转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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