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十多载+番外(8)
女孩完全无视自己现在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惶恐和无措,看到站在楼道口的丰阳,张了张嘴,深吸几口气后,嘴唇翕动,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看见了?”
她并不是完全没有看到楼下的男孩。而是那种摁住呼吸的憋闷感,盖住了其他的一切。就像深夜的黑色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已经看不到了一丝亮光。
粉色睡衣洗的发白的女孩,赤着脚的女孩,头发乱糟糟的女孩,似乎就是一直从属于这个环境的女孩。
而她的那双眼睛,虽然此时布满了恐惧和慌张,但丰阳看得出,那里面的干净和澄澈,是不属于这里的,不属于这个环境。
她还在发抖的身体,也遮掩不了她与生俱来的独特,那种站在众人之间,也能一眼找出来的特别。
丰阳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女孩跑了出来,似乎想夺路而逃,一种想找寻生命唯一生机的热烈渴望,想在深海中胡乱抓向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期盼。
丰阳在她身后,视线一直在她的那双眼睛上,问道:“那你跑什么?”
闻言,女孩停住了脚步,望向了他,手指深深的抠进了白色墙灰里,竟然抓落了一大块墙皮,她没有注意到,任凭那块墙皮盖在了她那只没穿鞋的光脚丫上。
女孩愣了愣,茫然道:“你不是看见了吗?”
丰阳再一次答道:“嗯。那怎么了?”
女孩脸色苍白,无助的转过了脸,道:“我杀了他!”
丰阳一怔,不知她为何要这么说,问道:“他是你爸?”
女孩道:“是,算是吧。”
这次轮到丰阳愣了,什么叫算是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丰阳道:“我看到了,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你没有推他,更没有杀他。”
女孩视线下移,看向了滑板,突然轻轻的啊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撞上了楼道内的一张破椅子,伸出手指了指滑板,抬头看着丰阳,声音有些颤抖,道:“血。”
丰阳把滑板拿了起来,楼道很黑,外面也很黑,可是这滑板上那朵血花,却很显眼,他看了一眼,确实是血,是中年男人的血。
丰阳立即将滑板翻转了过来,板面朝着自己,可是又觉得不妥,干脆将滑板藏到了身后。
女孩这才移开了目光,突然转身,走回了楼道里,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朝楼梯上走去。
丰阳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稍稍提高了音量,问道:“你没事吧?”
女孩没有回答,脚步沉重,一步一步,缓慢的向上走去,抓着扶梯的身体有些晃动,像一片快要凋零的树叶,或者是已经凋零,正在空中随风飘动的黄叶。
就在这时候,丰阳的身后有个男声传来,道:“姐!”
丰阳和女孩同时回头,循声望了过去,是一个和丰阳一般大的男孩。
他和女孩长得并不像,和中年男人也不像,个子很高,和丰阳比,略微矮了些,长得也算帅气,是一种很接地气的帅,气质上隐约带着点痞,这是丰阳很不喜欢的那种帅。
男孩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和一条宽松的大裤衩,脚上一双拖鞋,衣服都很旧,但很干净。
女孩只是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男孩,低低的嗯了一声,再次往楼梯上走去。
丰阳这时才想起,女孩也不像那个中年男人,这三个彼此都不像的人,估计没有血缘关系,那是怎么凑在一起生活的。
他想到这,愣没有想起这姐弟俩应该还有个母亲,这个家里还有个女主人,可能是他常年没有母亲的原因吧。
男孩走进楼道,和丰阳擦身而过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敌意,没来由的,丰阳不由得耸了耸肩。
男孩走路很垮,虽是穿了个大裤衩,兜应该很松,可是他还是把两只手揣进了裤兜,后背却没弓着,走到楼梯那里时,右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搭上了扶梯,朝上喊了一句:“他是死了吗?”
又是一个他,丰阳发现,这姐弟俩没有在旁人面前,有称呼中年男人为爸的习惯,都是一个他字,简洁明了,没有丝毫情绪。
楼上缓慢的脚步声停了,紧接着响起了另一个快速奔下楼的脚步声,应该不是女孩。
果然不是女孩,跑下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随意的扎着一个马尾,穿着一件格子衬衫,一条黑色长裤,走到拐弯处的时候,突然转身,应该是朝着女孩说话:“你爸真死了,自杀的,还是你杀的?”
问话很是唐突,楼梯上没有女孩的回答,静默良久,中年女人还是在不知趣的瞅着女孩,不知是怎么想的,应该是还在等待女孩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