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桃:“知道,一家美国非常有名的咨询公司,不过目前国内还没有这样的市场。”
中国当然也有一些类似咨询公司的机构,不过都是国家官办的,就是计委下属的,叫工程咨询或者投资咨询公司,前一段科委还创办了科技咨询公司,专门服务他们这种科技类发展公司的。
叶蕴年:“所以前几年在我的杀毒软件公司刚刚达到了一百多人规模的时候,就先向他了解,并请麦肯锡为我配置了组织架构,这次打算开辟中国市场,他也随同前来中国,当然他过来的目的除了想帮我,最重要的是他受命对中国市场进行调研,为将来麦肯锡进入中国做准备。”
当然了,这一切还是要看中国的政策以及市场环境。
乌桃:“然后呢?”
叶蕴年:“经过他的调研和建议,这次我们可以说是下了血本,聘请了一个市场部总经理,那是以前在西郊大院的一位朋友,我和他并不熟,只是知道这一个人,但是现在重金聘用。”
乌桃听了,顿时明白了。
一个西郊大院出身的市场部总经理,这是什么作用,一目了然。
他解释说:“颐和园的四合院,也是他打听到的消息,只凭这个,他值得那个高薪。”
乌桃深默了好一会,终于问:“蕴年,你把所有的产品免费授权给各大科研机构和高校,只是为了利益吗?”
她望向他:“真的没有半点别的?”
叶蕴年:“乌桃,你觉得还有什么别的吗?”
乌桃轻叹了声:“这两个月,你放出投资筹建计算数学实验室,又付出那么多心血。”
这种投资,只是探索创造性的基础研究,有可能收获巨大,也有可能颗粒无归,而几百万美金的投入是什么概念,在如今的中国,几百万美金就是天价了。
叶蕴年这么做,圈里人谁不猜着,因为中国的计算数学是他爷爷一手打下的江山,他作为叶老先生的孙子,在美国登上财富宝座后,荣归故里,继承他爷爷的意愿,为中国计算数学开创新的局面。
车厢里变得沉寂起来,汽车行驶过荒芜的上地一带,穿过小清河,窗外圆明园的废墟孤独地立在凄冷的月光下。
乌桃听到叶蕴年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也许我对那里,还是有一些感情,不过有利益,也有感情——”
他又道:“这两个,原本不是一回事吗?你觉得利益和感情是能分开的吗?”
乌桃:“能分开吗?”
车子已经驶入中关村,叶蕴年望着街道两旁的繁华,低声说:“乌桃,这里是我们长大的地方,我在国外那么多年,也会想起什锦花园胡同,想起我们小时候走过的河边,想起地安门。所以当我终于有勇气坐上飞机,踏上故国的时候,我也在想,我这样的人,还能为这一片土地做什么?”
乌桃听着,眼睛突然有些潮湿。
她想起来最初离开的那个叶蕴年,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心里怀着纯粹的理想,怀着继承爷爷衣钵为国争光的梦?
只是他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坚强,他也不应该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坚强。
叶蕴年眸中浮现出一丝脆弱:“你还记得吗,当初我曾生出一个念头,你跟着我出去,我来想办法,你拒绝了,我说我不出国了,你还是拒绝了,你就那么看着我,说我如果放弃,你会失望的。”
他苦笑道:“你还告诉我说,相信我只是说说,你认识的叶蕴年并不是这样的人。”
乌桃记得,她确实这样说过。
叶蕴年:“乌桃,曾经我也以为,我可以,我能做到,我不是会让你失望的人。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只是怕让你们失望,其实我真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好。”
乌桃鼻子发酸。
那时候是多久前,十二年前吧,那个时候,他们确实这样想的。
从十年漫长的岁月里走过,那样的想法仿佛就是天经地义,她也许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却在努力让自己去这么想,或者说,她把那个大家都认为正确而她也认为正确的价值观光环,附加给了叶蕴年。
其实人都是卑微渺小的,他是,她也是。
他们如此渺小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却试图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承担一切。
叶蕴年:“有那么两年,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会游荡在学校里,随意走进一处教室,去听他们的课,碰到什么就听什么,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一天我听到一位教授的话。
乌桃:“他说了什么?”
叶蕴年握着方向盘,低声说:“他说,在一个健康发展的社会,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智慧和理性的时候,倾尽所能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那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对这个社会做出贡献,就是在推动这个社会发展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