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桃微怔了下:“那是迷信吧?”
叶蕴年苦笑了声,道:“我也不信,我爷爷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父母是,我也是,但是——”
他沉默了下,道:“现在我希望,这个世上真得有鬼神,这样,也许那些人不会有痛苦,他们可以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生活。”
乌桃便不说话了。
她想起来孟士萱的痛苦,如果真得有鬼神,孟士萱妈妈也许能看到这人世间的一切吧,会保佑着孟士萱吧。
她又想起来民间的一些说法,那些充满迷信色彩的传说,他们说唐山大地震就有阴兵借道。
这时候,叶蕴年伸出了手,指骨分明的手,很修长干净。
乌桃犹豫了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握住后,她才真正地明白,曾经牵着她的手走进那间书房的小小少年,真得长大了,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手,温暖而有力道——尽管此时那双手在微微颤抖。
她温柔地反握住他的,低声说:“如果特别难受,那你就试着忘了吧,不要总记着。”
她知道他一定看到了太多痛苦和悲伤。
而自己只是经历了北京城的一切,都已经心力交瘁,她不敢想象他心理承受着什么。
叶蕴年:“谢谢你,乌桃,其实我没事。”
吃过烤肉后,两个人走出了饭馆,就那么并肩漫步在雨中。
并没有再牵手,也不敢,怕人看到,不过彼此心里好像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这时候,呼喇喇的风吹过来,雾蒙蒙的天便又悉悉索索地下起雨来了,那亮起灯来的广告牌,还有远处行过的电车,全都笼罩在那茫茫雾霭中。
叶蕴年握着伞:“我先送你回去。”
乌桃:“嗯。”
其实并不太想回去,想和他这么慢慢地走,所以脚步放得很慢。
她喜欢秋雨此时淅淅沥沥的静谧,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丝丝入扣,柔婉沁凉。
这个时代,这个季节,这场雨,还有那踩在脚底下湿凉优美的落叶,都在诠释着一种深重而沧桑的气息,悲凉荒远。
这么走着间,叶蕴年停下了脚步。
乌桃仰起脸看他。
叶蕴年垂首凝视着她。
少年的目光是炽烈而沉静,他看着她,低声说:“乌桃。”
乌桃脸红了。
她想起来许多,那些书上写着的缠绵痴狂的爱情,还有大杂院里大家伙暧昧含蓄的笑,这一切,都将她推到了一个羞涩的境地。
叶蕴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幸好,我回来了。”
乌桃眼睛湿润了,她眨眨眼睛,低声说:“我也很害怕。”
叶蕴年:“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所以我一定说话算话。”
乌桃:“是,我知道。”
一辆电车行驶而过,带来淅沥沥的水声,水花四溅。
叶蕴年轻握住了她的手。
秋日沁凉的潮意中,他的手温暖如初。
他就这么握了一下,重新放开了,之后迅速地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她这次更轻地“嗯”了声。
只是这么一下,彼此却心照不宣。
她知道,他其实也很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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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当所有的人都在那沉闷而迷茫中,不知道路在何方的时候,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仿佛闪电劈开一道光亮。
半导体收音机里传来了中央广播员愉悦而振奋的声音,北京城变天了,大家欢欣鼓舞起来,曾经的恶人就这么垮台了,据说那一天,几百万的人民群众涌向广场,开始迎接第二次解放,所有的人都在叫好,所有的人都在笑,大杂院里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乌桃有些恍惚,也有些不敢相信,新的时代终于冲破黑暗,一切曾经的煎熬就这么结束了。
只是她望着那漫天洒下的黄叶,却是想着,一切都过去了,但是穿越了这漫长黑暗的路途,所有的人,其实都回不到以前了。
那些黑暗,将成为烙印,就镌刻在人们的心底。
乌桃的工作已经重新恢复了,依然每天忙碌着,和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人们普遍喜气洋洋起来,曾经畏畏缩缩的,现在腰板挺直了,耳边的话题逐渐有了平反字样,说是许多冤假错案开始重新申了,陆续有了写信给法信办,申诉自己的冤情。
乌桃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着,兢兢业业,下班后,有时候叶蕴年会来接自己,有时候不会来,那她就自己下班。
回到家里,打扫卫生,看看书,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去问叶蕴年。
叶蕴年回来后,曾经提着东西来拜访了江家,宁妙香对叶蕴年是非常满意的。
如果早几年,也许还担心,现在赶上这个节骨眼,知识分子都平反了,况且他爸还是军人,听说位置还挺高,怎么看怎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