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梨灰(5)
她问我,“最近觉得怎么样?心情经常低落吗?会没有食欲会失眠整夜吗?还会有伤害自己的想法吗?”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她噤声,而后轻轻抱住我,安慰我说:“没关系的,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仍是轻轻应了她。
张医生回来了,顺便拿着我的报告单回来了,看完了之后他仍是叹气跟我说:“雏梨,你这情况怎么一点好转都没有?”
每一项检查报告的结果都是在最严重的那一个阶段,和之前复查的结果一样,仍表现为重度抑郁。
张医生又劝我,“雏梨,我们还是住院治疗吧?这样会好得快一点。”
我仍是拒绝,反倒安慰他,“张医生,没关系的,我还有救,死不了。”
按理说,我这个程度的病情早该住院的,可是我很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和每天重复一样的检查和康复治疗。
我确实厌世,但是不是像那些最后选择解脱的人一样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和厌恶至极,我对这个世界更多的是无感冷淡,我不会想自杀,我只会继续活着对这个世界上或喜或悲的事情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不与他们悲喜相通,继续活着看看这个世界还可以有多恶心多肮脏,看看到我死的那一天所有的不幸是不是还要冲着我来。
两位医生也没有说什么,问我药还有没有,我说有,又说能不能再开点安眠药。
出医院时天空又下起了雨。
我踏进雨中慢慢走着,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进去买了一份关东煮,然后掏出手机付钱,顺便订宾馆。
途中向瑞周进了一个电话。
「检查好了吗?在哪儿?」
『好了,在美宜佳。』
那边沉默了片刻,又说,「荷荷说想跟你吃顿饭。」
我顿了一下,脑海里想起向瑞荷那张人畜无害的清纯脸蛋,总是甜甜地叫我梨子姐梨子姐,我那时以为所有人都是表里如一的,后来才发现,可去他妈的吧,贱人总比坏人多。
我说:『算了吧,我怕有命去没命回。』
向瑞周噎了一下,而向瑞荷则是直接白了脸色。
「那行,你……」向瑞周想说没钱了跟我说,又想起向瑞荷在旁边,于是改了口,「你早点回去,别在外面待太晚。」
『嗯。』
挂掉电话,我继续找宾馆,身旁掠过一阵风,夹杂着同样清冽的青柠味道。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他进去买了两瓶AD钙奶,付了钱,再出来时,迎着我的视线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他说:“又见面了。”
我勾起笑,“又见面了。”
他把两瓶奶插好了吸管递给我一瓶,“请你喝。”
我也不客气地接下,“谢谢。”
两人有几分钟的无言。
是他先打破沉默,“我可以问问,下午在地铁站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那样?”
“哪样?”我故意反问。
“就是……”他脸色有些红,垂下眼,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声音很小,“就是,亲我……”
我笑:“我说我是渣女就是找个刺激你信不信?”
他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我只是笑着,没再看他。
吃完关东煮,我捋了一下头发,抬步就要踏入雨中,他拉住我的手腕,“你去哪儿?我送你吧?下着雨你又没带伞。”
我抽出手腕,微微笑道:“比起被雨淋,我更害怕陌生人的接触。”
我走出一步,又回头看他,“下午那件事,是我有错,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又朝他挥挥手,“再见。”
我在雨中走出几步,听到身后他在喊,“我叫俞楼灰,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跟我互相交换名字以为这样就不算陌生人了,我笑了笑,抬手挥了挥,并没有回应他。
我以为,我和俞楼灰的交集也只到这天为止了,因为每次在我以为我的真命天子已经来了的时候,上天又会让他消失不见,连着数天数月都再没碰见过,然而,好像俞楼灰被遗忘了呢。
俞楼灰
回了县城,我勉强算得上是按部就班地复习,学校的月考也会去参加,只是每一次的成绩都不太理想。
再遇见俞楼灰,仍是下雨天。
那天从医院体检完,我就跟班级脱离,一个人在街上瞎逛,站在报刊亭旁边双手插兜,嘴里咬着烟,隔着缭乱的烟雾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或车流。
烟抽完了,我倒了倒烟盒,发现空了,在报刊亭买了包新的,点了一支,然后继续往前走。
突然有些饿了,而想吃的那家店在更前面那条街。
然而走到一半,不到中午就乌沉沉的天又下起了雨,小雨,飘飘洒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