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今天。”祁路倏然眼前一亮, 他回答：“陈稚菊在这个游戏里是‘小明’的隐喻, 刚刚的陈稚菊刚好离开游戏, 对应了‘小明的消失’。对吗？”

“嗯。”076淡淡回答一声：“游戏里的剧本套路, 最擅长的就是以玩家为NPC本身，玩家的生或者死, 或许本来就是剧本里安排的一个部分。就像, 红色玫瑰园里的顾玫。”

提到顾玫，祁路心里也颇有感触。

顾玫的死, 就是游戏里“被安排好的一部分”。那么同样的，陈稚菊的离开, 也是如同“小明”的意外消失。小明爸爸找不到小明。

想到这里，祁路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股异常强烈的恐惧——

在这个游戏驱动的滚滚大潮之中，他们每一个玩家、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只是游戏的沧海一粟。都极其微不足道。

这种恐惧, 是对自己无法改变未知的恐惧。就好像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前方的每一步路，都有人在专门引导，自己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步是荆棘遍布，还是康庄大道。

“076。”祁路再次叫出076的称谓，他开口：“你想过离开吗？”

离开这个处处都有陷阱、人性和血腥不知道哪一个会先看到的游戏世界。

“你知道审判者编号的含义吗？”076没有回答祁路，反而是问起他这样一个问题。

祁路尝试着猜测：“是因为和我们的名字接近吗？”

祁与7谐音，路与6也极其接近。76这两个数字，听起来很像祁路——这也是祁路能想到的最直观的猜测。

“是。但不全是。”076开口：“审判者编号都是三位数，大多数审判者的编号都是在他们成为审判者的那一天，系统随机生成的。但我这个，是我后来拿一个极其凶险的副本向游戏系统提出兑换的。”

祁路一愣，他问：“为什么？”

“我怕我会有一天，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就像不记得当初的自己，刚入游戏的自己，那个还有人性的自己。

审判者076号杀伐果断，是审判庭最锋利的一把刀。所有人都只在乎这把刀够不够锋利，没人会觉得这把刀还是块废铁时是怎样的心境。

“我见过最柔弱的人被逼上绝境变得残忍嗜杀，也见过彼此最亲近的人互相拿起屠刀背刺。游戏就像一个巨大的练蛊场，任何怀有恻隐之心的人，都只是主神在推动游戏进度时的棋子。每一个能活到最后的人，都是能做到自己是灭绝人性的恶种。”

076的这番话让祁路彻底哑声。

076的话，似乎更像是一种引导或者是暗示，以后他如果还在游戏里，多半就是076口中的现象——

“灭绝人性的恶种”。

像一种诅咒，更像是一种预言。

“这局游戏结束，下一局我带你去找主神，接着，你就会离开。”076意简言赅，话里很少在说游戏的内容。

他更多的，是在交代祁路回到现实世界以后的事。

“记住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梦。没有脸的篮球老师、用尸块相同重量兑换书籍的图书馆、像子宫一样的厨房，还有顾玫、唐苗苗、陈稚菊、韩向松、苏潜……这些都是梦里才有的人物。你回去以后，还是那个在帮舍友答到的普通男大学生，你有正常的家庭、社交圈子，还有学业，以及凭着自己努力而得到一切的美好未来。这里的一切都和你无关，记住了吗？”076再三叮嘱交代。

“那你呢？”祁路问出声。

这几乎是他下意识的回答。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够长，他对076的了解也从来不透彻。

但祁路知道，如果他真的要离开，可能再也不会见到076了。

076没有再回答。

他们两个意识里对话的功夫，已经到达火车站。

整个火车站周围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

都是慕名而来，围观美人的群众。这个副本的逻辑有些偏童话，在情节上自然也是偏于夸张。一个简单来查看火车站美人的事，竟然惹得一整个小镇倾巢出动。

“嘎吱——”

火车停下。周围围观的群众声浪高呼，似乎下来的真是什么绝世美人。

长老有些不服气，她说：“这方圆百里我还真不知道有哪个妖怪比我更漂亮！”

612：“话也不能这么说，天外有天，妖外有妖啊！”

“你滚啊！”长老气的要拿胡萝卜戳他。

下一秒，声浪戛然而止。

612还保持着捂着头的动作，防止自己被胡萝卜戳死。

但胡萝卜并没有如期的戳上来。

以火车站为中心，向外散发出一圈浅绿色的光，像是一圈圈水上的涟漪。

所有看到这道绿光的人，都逐渐变成木头一般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