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叶(84)
跟疏于维修的路灯一样, 邮职院里是没有年味的,西区有不少房龄二十年的危房, 早在一月初就已经开始动工。开车经过运动器材,路面上的扬尘让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为了睡懒觉,他们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十二点。
正午的日光穿过榕树树缝落在地面,章述把车窗摇上, 拐弯驶进楼下通道。
温叶从楼梯口走到窗边, “舍友, 新年快乐。”
章述下车伸手摸向她的后颈,“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学长, ”温叶把小推车拉到章述面前, “学长, 能不能帮可怜的学妹扛个快递?”
“可以哦, ”章述扫了一眼,“这是阿姨寄的?”
“嗯,好像都是年货,”温叶打开后尾箱,“我上午在菜鸟驿站搬了好久, 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来。”
章述脱掉上衣外套,弯腰将包裹抱起,“你去快递点还推车吧, 我上楼帮你拿行李。”
温叶抓起章述的胳膊晃了晃,“我放到玄关那里了,是一个24寸的黑色行李箱。”
“我记得, ”章述把她的毛线帽往下扯了一些,帽顶的黄色毛线球耷拉在脑后,“你今天怎么突然戴了帽子?”
“因为我昨晚没洗头,”温叶不好意思地说,“完了,完了,章述你这么看着我,让我感觉自己特别邋遢。”
“我可没有,”章述接过她的家门钥匙,“还有谁不知道我最喜欢邋遢鬼了吗?”
“天哪,”温叶故作惊讶,“我不知道。”
章述把尾箱盖关上,“那下次我换理想型了第一个告诉你。”
“行,”温叶点头,“一言为定。”
“你快去吧,”章述笑了起来,推着她向前走了几步,“再不回家,我出门前煮的米饭都要熟了。”
温叶说,“我去啦?”
章述走到台阶上回头看她,“我一会儿开车到快递点接你。”
跟章述分开之后,温叶拉着推车往菜鸟驿站走去。
推车滚轮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在邮职院里回响,在菜鸟驿站的附近有个小坡,北风顺着地势起伏刮向坡底,温叶转头看见太阳正好悬在楼顶,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大一时上的一节口语课。
当时的口语老师是一位五十七岁的美国外教,叫Nancy。
Nancy喜欢跟学生谈论除了中美关系以外的所有东西,还会时不时分享自己心目中的独身主义。在那节课的开头,Nancy说到,不要害怕孤独,因为她觉得未婚的自己就像鸟儿一样自由。不过,她同样鼓励大家在大学期间尝试着全身心地去投入一段感情,毕竟只有感受过,才会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需要。
然后Nancy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拉回到口语教学上,她说美国人总觉得“boyfriend(男朋友)”和“girlfriend(女朋友)”的说法太幼稚,像是小朋友之间的玩闹,而“lover(情人)”又带着很浓烈的情爱色彩。
温叶的舍友举手向她提问,到底稳定而成熟的恋爱关系更应该用什么去表达。
Nancy想了想,说:“life partner(生活伙伴)。”
那天晚上开完部门小会,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温叶跟吴子衿分享了这一段话。
吴子衿具体说了什么温叶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她不太同意外教的观点。
可能是成长的语言环境不同,吴子衿更看重“lover”这个词比“life partner”多出的浪漫寓意。
前段时间,他们和吴子衿、阿廉约了视频喝酒,还没能聊上几句,温叶和章述就坐在电脑前旁若无人地讲起了别的事情。
阿廉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说的东西都很生活、很琐碎,有小酒吧周六的驻唱乐队,有骑楼阿姨新推出的粤菜菜品,还有西区那只很喜欢吠叫的雪瑞纳。
吴子衿大笑,开始联合阿廉一起揶揄。她把头发挽了起来,说如果把温叶、章述丢回小学,肯定会因为赛尔号里到底是雷伊还是谱尼厉害而争论一整节体育课。
章述不以为然,还伸手再倒了一杯酒,“但我最爱的是布鲁克克。”
温叶笑得倒在他的身上,“而我只玩摩尔庄园。”
“可恶的红鼻头鼹鼠,”章述咬牙切齿,“当年不会就是你在我家的留言板里写满了火星文吧。”
“怎么可能,”温叶转身看他,“你少污蔑我。”
章述挑了挑眉,把杯子塞进她手里,在视频会议聊天区打了这样的一段话:
【☆★伱吥紾惜硪、僦请伱=滚绌莪嘚世堺●.)-...】
网络另一端的两个人透过屏幕尴尬对视。
阿廉:【那我走了】
吴子衿:【88】
系统:【用户L退出了会议室】
系统:【用户青青退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