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问:“为什么?”
服务员把奶茶送过来,周婕把吸管插进去推到满入梦面前,小姑娘看也不看,就只盯着她。
那眼神平静得趋近冰冷,周婕无数次想过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是什么感受,现在知道了,是生不如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当时那样的境况,要她带着一个孩子在山里过一辈子,哪个女人能待得下去?
她试图告诉自己没做错,却总是惦记着青岑山的满入梦,有时候吃不好睡不好,有一段时间还曾经抑郁。直到和满耕生重新取得联系,她的病情才渐渐好起来。
周婕曾无数次的想见满入梦,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亲自关心她。但是同样的,她也害怕。害怕重逢,害怕满入梦的仇恨,更害怕面对十多年前那个抛弃女儿的自己。
打量着打量着,满入梦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你想赎罪?”
周婕点头。
“不用了。”
满入梦说:“我其实过得很好,吃得饱穿的暖。有很多人爱我,或许我曾经希望得到你的爱,但是现在却不需要了。其实这样的事正如爷爷所说,我们无法评判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我虽然是你的孩子,但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我理解,但并不代表我不记恨。周婕,你生下我,为什么不对我负责?要不是爷爷,我可能已经死了。”
她的话明明那般淡,语气明明那般轻,没有丝毫咄咄逼人,平静得出奇。可偏偏就是这样才最像一把无形的弯刀,一点一点的刺入周婕的心。
她痛哭流涕,不顾别人看过来的不解目光,拉住满入梦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弥补你。”
满入梦甚至没有挣开手,只淡淡说:“你要怎么弥补呢?那是十多年的时间啊,多少个日夜春秋,多少个孤枕难眠。”
说什么弥补,周婕本质上是想让自己心安,这么多年,她被自己的良心折磨了一次又一次,所以终于忍不住来见满入梦。以为她会感动得哭天抹泪?太天真了,她虽然对周婕没有多大的恨,可也没有任何感情。其实说来可悲,连恨都没有,可见她在满入梦心里没留下一星半点的位置。
菜上桌,满入梦却起身要走。
周婕拽住她,颤抖的手不肯放开:“那陪我吃顿饭吧…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求求你!”
满入梦推开她的手:“不了,有人在等我。”
周婕的手握得再紧,可满入梦执意要推开,任凭她怎么拉,怎么拽,满入梦还是把她推开了。像手中的沙,握得再怎么紧,它还是会流失。
满入梦头也没回的出去,周婕无力的趴回桌上,瘦弱的女人把头埋进胳膊间,用力咬住唇齿才压抑哭声。
她身旁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孩儿:“我就说她根本不会感激你的。”
周婕偷偷擦泪:“不要这么说你姐姐。”
“她不是我姐姐!”
女孩儿瞪着满入梦离开的方向:“这么多年你惦记她还不够?还想把她带回家,你看她感激你了吗?天天在我们面前念叨她,我都快烦死了,她真要是跟你回家,我一定骂死她。”
“闭嘴!”
周婕拿起包出去:“真要是你姐姐来家里住,你必须给我好好对她,敢欺负她你试试。”
“妈你偏心!你偏心!”
周婕回头,一脸的冷冰:“我偏心?要不是为了你和你哥哥,我早就回去找满满了。我告诉你,这是我欠她的,也是你们兄妹欠她的!”
“我谁也不欠!妈!你站住!你别走,我不准她来家里住!”
“别叫我!”
周婕打了辆车坐上去:“我现在不想说话,你赶紧回家写作业。”
……
陆骁河等在学校后面的天鹅湖有一段时间了,这里几乎成了他和满入梦在学校的约会场所。他几乎每次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小丫头积极得很,这回竟然迟到这么久,他有些意外。
听见脚步声,陆骁河扭头看去,满入梦垂着头,仿佛有些不高兴。她突然就蹲下去不走了,捡起了旁边的树枝在地上鼓捣:“我走不动了,你过来抱我。”
陆骁河手指摁在眉心上,低低的笑,接着起身过去,也蹲在她面前,敞开手臂:“过来。”
满入梦扑过去,陆骁河被这惯力冲得坐到了地上,他支起腿,手臂搭在她腰上,轻轻的拍了又拍:“崽崽心情不好?”
“嗯。”
胸膛处传来一个低闷的声音。
陆骁河抬起她下巴,审视几秒后蹙眉:“谁欺负你了。”
“没有。”
她从他怀里抬头,看见长椅上的零食口袋:“有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