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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婚姻故事(7)

作者:轻侯 阅读记录

“宾馆。”她答。

“小区斜对面那家‘归’吗?”他问。

“嗯。”

“我来接你,到大厅后打你电话,你再下来……好不好?”他微微迟疑着,还是把声音拉的更缓慢柔和了一分。

他到底也不是石头做的。

陶筝点了点头,又想到他看不到,便轻轻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好像还能听到他声音的回音。

倒回床上,陶筝望着天花板发呆。

电话再响时,她报复性的在床上多躺了好几分钟,才慢条斯理爬起来,将外套搭在臂弯,握着手机下楼。

走出电梯后,她挺直背脊,故意肃着脸孔,摆出高冷姿态。

眼神却悄悄左右瞟,寻找那抹身影。

穿过大堂时,她余光终于扫到他。

将房卡放在柜台上,她转头又望过去——

男人颀长身影立在宾馆门外落地窗前,面朝着凌晨冷清的马路。

陶筝注意到他手垂在身侧,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点着裤缝……他内心并不平静。

再看他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后脑勺,便觉得他孤零零的。

“走吧。”她走出酒店,站在门口转头唤他。

陈书宇掌心压了压裤缝,这才走过来,“嗯,回家。”

凌晨4点多,两个人沉默并肩。

秋夜风凉,陶筝打了个喷嚏,陈书宇也打了个喷嚏。

……

回到家,暖灯大亮,陶筝换好拖鞋,转头看见储物间里晾的整整齐齐的自己的被罩。

抬头去打量丈夫时,才发现他眼眶泛红。

心一下就软了。

这几个小时她在睡觉,那他是怎么过的呢?虽然没有给她发微信、打电话,但……

表情软下来,她拐进开放式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又温两杯牛奶。

他跟过来。

她从微波炉里拿出温热的牛奶杯,递给他。

两人隔着桌子相对,默默喝牛奶。

像两个闹了别扭,想和好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小学生。

抬眸盯住他眼睛。

男人也望过来,完全不知道他好奇打量她时,眉毛微微挑起,眼睛红彤彤的,委屈巴巴。

他公司里的人如果看到往日严谨又冷肃的财务部副总,在家时有这样一幅面孔,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

嘴角有笑意想要牵起,她忙死死压住,硬是板起脸孔不露分毫。

他时不时看她两眼,安静喝完奶,乖巧放下杯子。

她探臂捞过空杯,与自己的一起放进洗碗槽。

回头见他还站在那儿看她,之前的气总算消尽了,想开口调侃调侃她不过是离家出走睡了一觉,他干嘛一副老婆不要他了的样子,还哭。

陈书宇却先开了口:

“我刚才看了部很感人的电影,《忠犬八公》,你看过吗?

“要不要一起看?”

“看——”陶筝下意识要回答看过,转念忽然怔住,再看他眼睛,忽然明白他那双桃子眼,跟她离家出走半点关系没有。

她方才发那顿小脾气,对他来说可能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既不影响他在家磨刀,也没影响他周六晚上熬夜看电影。

他既不觉得需要好好反省她为什么发脾气,也没担心这一晚的事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在他眼中,她的行为大概就像小女孩儿没吃到糖的哭闹——不用哄也不用管啦,反正哭一哭她就会好了,然后忘记这块糖。

她的哭,和‘这块糖’,都无伤大雅。

无关紧要。

这层认知令她梗住,有什么东西冲上大脑,又化为乌有。

“那我去开投影,我再陪你看一遍。”他没听出她未尽的话,也察觉不到她的情绪,还以为她是说想看。

陶筝看着男人走到客厅沙发边,开了投影,才干巴巴说:

“不看了,睡觉吧。”

陈书宇也无异议。

躺在床上,她将自己的被子团卷抱住。

15厘米前方,陈书宇面朝上,睡的笔直——

双手交叠覆在小腹上,双腿老实并拢似被束在被子里不能动弹。

秋被边缘压在手臂下,平整没有起伏褶皱。

像殡仪馆棺材里等待亲属瞻仰遗容的尸体。

陶筝原本是个跟男生一起吃面,男生对面馆老板说自己不吃荷包蛋,忘记问她吃不吃。她就会觉得男生自私自利,不尊重她、不关心她,因而生气的人。

可现在呢?

她的吵闹,她的诉求,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被他默认为,是这个家庭里无足轻重的小孩子玩闹的?

她心里阴雨霾霾透不过气,忍不住推了推陈书宇,说:

“你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会寂寞,为什么还要娶我呢?”

这样的夜晚,一个月未见的夫妻二人,为什么没有拥抱,也没有爱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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