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76)
“看情况。”
傅星柏故作冷淡。对上视线,两人相视而笑。
傅星柏又说,“有事情找柏哥,猛虎会一帮手足,都给你撑腰。”
“我上学,又不是混社会。”
“别说柏哥没提醒你,学校里面多的是事情,尤其是你们女校。”
“女校怎么了。”黎施宛不屑,以前念混校也没见少些麻烦。
学校安排得紧凑,周五考试,周一便面试。当天早晨,陆韵诗开车到渡轮码头接黎施宛,去学校的路上,说起一会儿该做什么,说些什么。
黎施宛安静地听,不怎么出声。
陆韵诗问她,是不是好紧张。黎施宛摇头,陆韵诗觉着少女就是紧张了,便自顾自地说起当年上学时的趣事。
正如傅星柏所说,因为是女校,正值青春荷尔蒙旺盛时期的女孩子们不知收敛,作风狂放,表面上斯斯文文,各个能上台演讲、参加管弦乐团演奏的大小姐,实际拉帮结派,搞校园霸凌。
陆韵诗说她当时很坏,和姊妹团一起做了不少坏事。
有一个女同学和邻校学长通书信,她们把她的信翻出来高声朗读。女同学哭着躲到隔壁宿舍去,她们将女同学的被单扔出去,说既然她那么喜欢隔壁宿舍,便搬到隔壁去吧。
不知道是见过陆韵诗很刻薄的一面,还是生活中遭遇的无常已然够多,黎施宛没有多惊讶。
“十几年来,我没和任何人讲过这件事,但其实每次经过校门的时候都会想起。”陆韵诗说,“那个女同学阿妈哭着来学校,校长对我们讲了这样一番话:这个社会有很多陷阱,掉进陷阱没关系,暂时看不到那些恶也不要紧。如果有心追求一些‘真’的东西,会有自我审视的那一天。不要害怕自己不好,勇敢审视,面对,然后努力变好一点。”
黎施宛想问为什么不能对阿凤好一点,忽然想到,说不定Sammy姐就是在这般矛盾的心理中,接受了和年轻的继母共处一室的事实。
来到学校,接待她们的除了面试官,还有现任校长。
作为本埠数一数二的女中,不单看成绩,也非常注重学生的综合素质,例如音乐、运动方面的才能。
黎施宛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特长,英文口语亦马马虎虎。不过她一点不怯场,谈吐自如,倒不像校方印象中没人看管的孩子。
因为和警方合作,有一些荣誉方面的好处,校方为黎施宛破例,最后录取了她。
陆韵诗矜持地走出了校门,一下子激动起来,说要做一顿大餐来庆祝。比黎施宛本人还高兴。
两人说着,驾车来到水产市场。
陆韵诗从小就跟着母亲逛这些地方,后来也喜欢下厨,来得更勤了,摊主同她都熟悉。
黎施宛跟在陆韵诗身边,一路几乎同摊主们问好过去的。
就在卖鱼的铺头前,摊主将袋子递给陆韵诗,一位女客人走来惊讶招呼,“Sammy。”
黎施宛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好久不见。”
女客人穿着优雅的套装,陆韵诗今天也穿得正式。两个摩登女人似乎就要将这水洼洼的市场当做香港小姐选美现场,较量起来。
“我还以为认错了,真的是你啊。”女客人比方才还惊讶了,将陆韵诗打量一番,又看向黎施宛。
“我们忙着,有空来店里坐啊。”陆韵诗笑着挥了挥手,牵起黎施宛的手走了。
回到车上,陆韵诗说,那是原来律师楼的同事。其实说朋友更恰当,只是她们之间存在竞争关系,陆韵诗升了职,很快就离职,那朋友觉得她白白抢了她的名额,不服气。
黎施宛想起夏天那会儿在浅水湾遇到的同学。
“我很费解,好像女人间天然有种竞争性,有一点学识的女人更是怀有强烈敌意去看待身边的同性。”黎施宛很难得说出心里的想法。
陆韵诗没答话,黎施宛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自然也适用于父亲的女儿与年轻的继母身上。
人很难真正共情另一个人,假若不存在一丁点的虚伪性,那一定是超越了痛苦才达到的理解。
黎施宛不像陆韵诗那么刻薄,也不那么矛盾。天性冷漠,才可能到今天也没有堕落。
于是她没再说什么,让车里只余下Radio Head的音乐。
面试当天已预料到,黎施宛会被学校录取。录取通知下来,陆韵诗做主为黎施宛举办庆祝派对,还说可以邀请两三好友来店里。可黎施宛能想到只有阿肯和傅星柏。
陆韵诗觉得没什么问题,朋友么,十七八岁见识的世界还太狭窄,十七八岁被看做怪人,将来进入属于自己的领域,周围一群怪朋友,自然就变成了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