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54)
要想活,只能让别人死。
匍匐着,举枪瞄准目标——
“阿宛!”
好像她才是落入海里的人,被这一声喊打捞起来。
“差人!放下枪!”
四周响起激烈枪声。黎施宛埋头,喘息,喘息着。
枪声渐渐小下去,船身荡了一下,黎施宛被一把抱起。染了血的长睫毛抬起,她看见陆津南的脸。
他朝旁人大喊些什么。
“陆……”
“不要说话。”
黎施宛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不许睡!”
黎施宛皱了皱眉心,复又掀起眼帘。
近黄昏,金灿灿的阳光将海面映得波光粼粼。天边的云彩染上橘粉色,海阔天空,是阴暗小巷中所不曾见过的景色。
夜幕降临,太子道西一间爵士乐酒吧,让浸了酒精的橄榄香气和音乐在空气中流淌。
下工的男女围坐一桌,欢声笑语不断。吧台角落,陆津南独自喝着马蒂尼。
“在等人?”女人穿包臀裙,黑丝裹纤细一双腿,她走到陆津南身旁,双手搭在吧台上,她笑,黑衫V领上的项链熠熠生辉。
陆津南瞥了她一眼,“你呢?”
秦沛珊对酒保说埋单,接着朝斜后方望一眼,“和朋友来喝一杯。”
陆津南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穿着讲究的青年,一看就是哪家公子哥。
“和靓女出来喝酒,还要你埋单?”
秦沛珊挑笑,“陆Sir今日怎么这么会说话?”
“我几时不会说话?”
“你一个人啊,要不要我留下来?”
“我等人。”陆津南端起杯子,和那边青年对上视线,“你还不走,我看我就有麻烦了。”
“你又讲笑。看来你要等的人,让你心情不错。”秦沛珊优雅地颔首,拿起手袋走了。
没一会儿,人群中出现些微骚动。“借过、借过。”汤卓良说着,挤到陆津南身边来。
“搞什么啊。”陆津南轻声指责。
“我刚忙完嘛,帮阿婆抓贼。我们一般CID就是这样。”汤卓良歇了口气,说,“南哥,你找我什么事?”
陆津南帮汤卓良叫了一杯酒,还没说话。汤卓良又说,“是不是枪击案需要帮手?”
少女持枪斗犯罪分子的事件在全港警署传得沸沸扬扬,陆Sir却坐在这里喝酒,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陆津南没接话,呷了口酒,“你上次说帮你朋友保管车,你这个朋友钟意改装摩托车?”
汤卓良没想到是问这件事,顿了顿,摸出烟来散给陆津南,“怎么问这个?”
“哦,我的车下午在庙街街口被偷了。我想他们应该要拿去卖,香港玩改装摩托的人不多,如果你有门路,帮我留意看看。”
“我那个朋友,没在香港。”汤卓良清了清嗓子,“不过我认识改车行的朋友,可以帮你打听看看。”
“多谢。”
“这么客气?”汤卓良笑,一口饮尽杯中酒,“今晚我就不作陪了,还有差事要忙。改日call我,一定陪你喝到通宵。”
须臾,陆津南捻灭最后一支烟。他付了钱,留下一笔小费,走出酒吧。
暗巷,传单广告贴满墙。玫粉荧绿扑来,廉价胭脂气从身前荡过。
让肾上腺素飙升的粉末吸进肺里,人都成了鬼,深夜暗巷,魑魅魍魉,百鬼出没。
陆津南双手插袋,低头往医院的方向走去。他怀疑一旦抬头看一眼,今晚很难不找几个衰仔发泄一顿。
要想继续查案,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几年来他都这么克制着。
第二十六章
深夜,尖沙咀码头附近仍闪烁着警戒灯,路上都是警车和巡逻人员。
一辆黑色宾士从旁经过,驶往太子道。
车里,蒋坤闭着眼睛听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
“阿芬那女人,已经让人做了,这次警察想找都找不到。至于心姐,到时在春伯那里恐怕不好说,坤哥,你说要怎么办?”
蒋坤说:“心姐到底在做什么,你去查清楚。她要是做了不该做的,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
“是。”电话那端的大龙说,“马上就是春伯六十大寿,到时一定给春伯备份大礼。”
盘山路上,保时捷停在浮雕铁门前。
驾驶座上的青年说:“替我向伯父问好。”
“嗯。晚安。”秦沛珊下车,朝驾驶座上的青年挥了挥手,转身走进花园般的别墅。
半山豪宅灯火通明,门边佣人通报说:“大小姐回来了。”
坐在沙发上看报的男人回头,秦沛珊点头招呼,“大伯。”
大伯说:“不是和Tommy约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秦沛珊垂眸,莫名笑了下。
三姑从楼梯上走下来,说:“沛珊是秦大小姐,又不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这么矜持是对的,Tommy也才会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