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27)
本该和阿凤一起摆桌的陆韵诗站在他对面,眉宇间蕴藏怒意,”你见过阿凤几面,了解多少?且不说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你觉得她和阿爸岁数差这么多,在一起合适吗?”
“你做过律师,就比平常人更加明白,刻板的俗世印象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为什么不合适呢?只要老爸喜欢,老爸觉得这是他想要生活就够了。”麦凯文说,“Sammy,没有人可以活在过去。这一秒的我们不能回到上一秒的我们。”
陆韵诗定定地看着麦凯文。
曾几何时,他向她求婚,说的这句“这一秒的我们”是多么浪漫,可如今他竟然随便把这句话有用在这里,告诫她作为女儿,要接受一个年轻的继母。
“你真的不可理喻。”陆韵诗说。
麦凯文意识到什么,说:“我不是说我们。我们……”
“你不要讲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看来这几周的分居让你想清楚了,我们确实是分开比较好。”陆韵诗轻松的耸了下肩膀,转身进屋。
麦凯文无言,长叹了一口气。
阿凤刚来的时候,陆韵诗和麦凯文还好好的。
见阿凤坐在陆孝文左手边,那个一向空出来的母亲的旧座,陆韵诗急忙将位置抢了去。
丈夫不理解陆韵诗对阿凤过于敏感的态度,发现座位这一细节更是奇怪,问你有恋父情结?
陆韵诗翻了个白眼,我恋任何老男人也不会恋我老爸!
这是实话,自小街头飞女,目睹有钱没钱得意失意的老男人将小女孩生吞活剥,吃得骨头都不剩,她抵触太过年长的男人。
至于父亲,不同于任何老男人,伟岸英雄。但母亲过世那天,这一形象便烂在她心里了。
陆韵诗和先生是小学同学,一群小孩在香港逼仄地界骑单车乱跑,热热闹闹,不知道哪天为什么就散了。
去英国念法律,回来进律所工作,她偶然遇到几乎不记得了的小学同学。
Sammy?
啊……Kevin?
香港地界小,尤其中环人挤人,森美遇到凯文不是什么稀奇事。
凯文有事先走,隔日却又找来,说要请森美吃晚餐。来不来电,一眼就知道,森美应承了。
凯文说有个问题,小时候就想问,韵诗明明很美,为什么英文名要叫森美?
太男性化,你怕讲出去会让人误会你在搞gay?陆韵诗笑。
餐厅楼上就是酒店房间,夜已深,陆韵诗穿上衣服要走,一扫方才性感火辣姿态,紧张地说无论多晚都得回家,否则老爸家法伺候。
这么恐怖?凯文自觉床上表现不俗,不至于吓跑对方。
你不知我爸?陆韵诗诧异,像全世界都该知道她父亲大名。
我爸陆孝文啊,西九龙陆督查你冇听过?
不一定全世界听说,但本埠警察不应不知,即使是不同辖区。何况,麦凯文这位新丁,心心念念的就是去重案组跟着陆Sir做事学本事。重案组不似其他部门负责单一领域,凡重大案件,都有机会接手。
麦凯文最后也没能调去重案组,去了O记扫黑。不过不紧要,他经过陆Sir狙击-枪般危险的目光考验,成为了陆Sir的女婿。
重案组和O记日久积怨在他们二人间消融,陆孝文和麦凯文比和陆津南还如父如子。
陆韵诗曾经想问,你到底是恋我还是恋父?
如今麦凯文问起同样问题,她却已然忘记那时甜蜜的烦恼。
时光就像夏日暴雨夜,白色飞虫一簇簇涌向的破灯,让人毛骨悚然。睁大眼睛目睹,甜蜜流逝,只剩下烦恼。
明亮灯光中,一家人坐齐了。
除了麦家章,似乎都各有各的心事要想。也好在,至少有麦家章,小家伙实属话痨,十万个为什么,问个不停。
陆津南慢慢给他解释,照顾他吃饭,尽力让饭席间流动和谐的氛围。
这时,陆孝文敲了敲碗,表示有话要说。
陆韵诗一下子犀利地看过去,其余人看见陆韵诗的反应,亦跟着紧张起来。
“阿凤来我们家也快有两个月了,不管是家里和咖啡店,都有了个帮手。我呢,很幸运能遇到阿凤,剩下的人生不知还有几多,我不想等了,所以……”
陆韵诗出声说:“阿爸!”
陆孝文没有停下,“我和阿凤已经去婚姻登记处登记了。”
“我反对!”陆韵诗猛地起身。
本埠律法规定,新人需要律师拟一份结婚通知书,递交婚姻登记处。
通知书在婚姻登记处公开展示至少十五日,在无人反对的情况下才可以签下《婚姻登记官证明书》。
而当日有一个简单的仪式,需要有年满十八岁的见证人签署作证,最后由律师签署和打上印鉴,即可领取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