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乱臣(130)
因这桩婚事是孟老夫人主动上门求取,此前东平侯府虽有种种礼节不周之处,孟老夫人也都咬牙忍了。心中总想着东平侯府好歹是个正经的侯门,既应允了婚事,断无诋毁耍赖、连三媒六聘都省略的道理。那样不光西平侯府颜面尽失,东平侯府也是脸上无光,免不了被世人耻笑。
可今日西平侯府蒙难,东平侯府非但没有丝毫顾忌姻亲之谊,帮忙周旋一二,还迫不及待的赶来退婚,真真是彻底激怒了孟老夫人。
朱嬷嬷似想到了什么,老脸霎时一红,竟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孟老夫人挺直腰身,嗬嗬冷笑:“若没有,咱们两府便只是议婚而已。既是议婚,当着满大街街坊百姓的面,老身今日可以明确的回复贵府侯夫人:井浅河深,齐大非偶。东平侯府门庭煊赫,宋二公子天纵奇才,我西平侯府高攀不起,我孙女菖兰也高攀不起。咱们两家婚事就此作罢,不必再议!”
原来,这一番争吵早吸引了许多百姓前来围观。孟老夫人激愤之中,语调铿锵,不卑不亢,颇有种老妇聊发少年狂的豪气干云之势,围观百姓中顿时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有些脾气耿直的已经开始斥责东平侯府以势欺人。
季侯孙乐得瞧热闹,倒也未令人驱赶。
以孟氏、胡氏为首的孟府众人也顿觉解气得厉害,自觉聚拢到孟老夫人身后,昂然冷对东平侯府那干人。
孟老夫人又冷冷扫过地上放的那一排托盘,道:“我西平侯府虽小门小户,不及东平侯府财大气粗,却也没沦落到靠人施舍度日的地步。这些阿堵物,还是贵府留着自己花罢。”
几个府内家丁听老祖宗这般说,眼观鼻鼻观心,立刻奔上前乒乒乓乓将那些托盘拿了出去。
朱嬷嬷被数落的哑口无言,哪里还敢多留,匆匆指挥那些黄衫汉子将托盘收起来,便落荒而逃了……
“娘!”
“老祖宗!”
朱嬷嬷前脚刚厉害,孟老夫人似泄了气般,两眼一黑,仰头朝后倒了过去。众人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扶起孟老夫人,往松寿堂送去。
季侯孙把刚才的话细细品嚼,望着西平侯府内兵荒马乱的情形,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嘿嘿笑了两声。
孟老夫人不过是急怒攻心,被众人扶回松寿堂,由姜氏抚背顺了会儿气,便悠悠转醒了过来。
“婉娘留下,你们都出去。”
孟老夫人扫视一圈,只淡淡说了一句,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众人心照不宣。屋里很快就只剩下姜氏和孟老夫人。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孟老夫人奋力捶胸,顿足长叹。
姜氏吓了一跳,道:“娘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儿媳便是,切莫再伤着身体了。”
“唉。”
孟老夫人声音忽转微弱。
“若想让旁人敬重咱们,须得咱们自己先瞧得起自己。若非我一味求急,巴巴的赶去东平侯府和人家攀结亲事,怎么会让人家看轻咱们。”
“可见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强求不得。”
姜氏跪下去,道:“娘这样说,可真是折煞儿媳了。若不是为了菖兰,娘怎会屈尊降贵去那东平侯府。说到底,都是儿媳管教不严,才让她做出那等荒唐事,以致坏了名声……”
孟老夫人又叹了一声,忽睁开眼,问道:“这次季侯孙围府之事,你怎么看?”
姜氏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有人栽赃诬陷。菖兰是我的女儿。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孟老夫人深深望她一眼,道:“她的性子,的确变了很多。”
姜氏道:“经历过那样可怕的事情,不吓得痴傻疯癫已是万幸,性子变了有什么奇怪。”
“性子可以变,可体质不会变。”
姜氏惊诧的道:“娘……您这是何意?”
见孟老夫人抿着嘴角不说话。姜氏急得眼睛发红,道:“娘,莫非您也听信那些无稽之谈,怀疑菖兰是邪祟么?”
“她喝了龙眼酒,却没有过敏。这是事实。”
孟老夫人抬了抬语调。待看到姜氏受惊过度的模样,摇头叹道:“慈母多败儿!”
“罢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又岂会希望自己的孙女是什么邪祟。”
“眼下最紧要的,是怎么让夔龙卫相信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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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在葳蕤院一住就是两日,院中仆妇婢女对她皆是恭敬有礼,饮食起居更是照顾的无一不周到妥帖。
云煦公主每日早出晚归,几乎没怎么在院中呆过,夭夭也只有晚膳时能和她说上几句话,打探一些穆玄的伤势和西平侯府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