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59)
北燕帝的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不冷不热道:“何时发现的?”
苏辞低眉,身上的伤口疼得有些麻木,“从皇上烧退时开始怀疑,直到出了公主殿,就都明白了,跟随我而去的燕狼卫不是长公主的人杀的,是离娄杀的,斩心剑的威力我早就领教过。”
如果离娄始终是皇上的人,那么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如何能密不透风?
苏辞之前递的关于抚州乱民的折子不是谢王两家让人压下去的,也不是长公主压下去的,是帝王压下去的。抚州巡抚为长公主所用,趁水灾用流民研制引起瘟疫的药,她想借祭天大典弑君,这一切北燕帝都知道。
与苏辞而言,身上的伤痛远没有诡计暗箭得锥心,“皇上是想将计就计,是想借瘟疫一举铲除朝中和宗室的人,若臣没猜错,现在谢王两家的大臣和后宫的几位娘娘都得了瘟疫吧。”
瘟疫爆发,蔓延洛阳,在这场天灾中不管死了谁,都是命,都怪得旁人一丝一毫,但北燕帝却可一劳永逸,前朝再无绊脚石,后宫也再无前朝安插的棋子。
苏辞缓缓道:“届时再以谋反罪处决长公主,自此以后无论朝中、皇室宗亲,还是后宫,皆在你一手掌握中……皇上,想屠掉整个洛阳的不是长公主,是您。”
为什么北燕帝发病最早,却一直平安无事?离娄是璇公主身旁的暗卫,怎么会不知她染了瘟疫?为何帝王迟迟不肯喝药,若不是由于昏迷被苏辞趁机灌了一碗药,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帝王有治疗瘟疫的方子。
北燕帝亲自倒了杯水给她,温和道:“阿辞,此事之后,你我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对付谢王两家,我也可以放沈涵出宫,别拦我好吗?”
黄雀在后,帝王之谋也。
苏辞一掌掀翻了水杯,胸腔中的怒气涌出,吼道:“那为何皇上不直接连我一起杀了?我出公主殿时,离娄就在我身后,你大可以下旨让他杀了我,咳咳……”
中毒之人最忌讳情绪激动,偏生此刻如何安生?
北燕帝:“阿辞,姬月给你的药方是假的,等到朕要杀的人都死,自会给城中百姓汤药。”
苏辞起身,一把拽住北燕帝的衣领,怒道:“姬泷,你疯了吗?等到那一日,洛阳百姓都已死绝了,你是百姓的君主,不是杀人屠城的刽子手。”
北燕帝温柔地捧着她的脸,“阿辞,你知道的,朕曾经屠过国。”
苏辞一愣,寒意从脚尖蔓延到心。
是啊,西蛮是她领兵去攻打的,但下旨屠国的却是眼前的帝王。
世人都以为是苏辞残暴,嗜血成性,一夕之间火烧了整个西蛮皇都,实则是北燕帝亲自派的监军背着她一把火焚了西蛮,城门被锁,大火七日,多少百姓被活活烧死?
她那时重伤在床,醒来后西蛮皇城的火早已扑不灭,她一怒之下杀了监军,再开城门时,又有几个百姓从中活着走出来?
北燕帝的手指擦过她干涩的嘴唇,“阿辞你若还像小时候一般听话多好?”
明明从小一起长大,文学武功都传自沈涵,偏偏最后长成截然不同的两人。
苏辞松了手,“滚,滚出去。”
北燕帝没有发火,闻言走了出去,只是下令又严迟亲自看守苏辞,小小的太医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卫军,徐可风和黎清也被赶出了行宫。
黎清坐在马车上,听着苏辞告诉徐可风的话,整个人都如同冬日掉进了冰窟窿里。
“真想一剑杀了他”,黎清拳头紧握,盛世之下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
世人总以为看到了光鲜亮丽的太平盛世,却不曾想过人心之下的腐烂可以随时吞噬掉万物,却丝毫不影响那看起来巍峨秀丽的锦绣山河。
徐可风攥紧苏辞的断袖,“按将军的吩咐做吧。”
第10章 所图
虚陶将煎好的药端给褚慎微,又号在他的脉上,这才放心道:“幸好主上身体还算稳定,并无大碍。”
褚慎微一笑,“将军很会照顾人。”
虚陶似有不悦,“恕老夫多嘴,您真的希望我帮北燕治好瘟疫?据我所知,北燕帝也得了瘟疫……”
褚慎微抱着小黑猫,给它挠痒痒,“就怕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徐可风和黎清就回来,直接拉褚慎微进了药室,七嘴八舌地说着。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褚南闻百草,一个晚上的时间,褚慎微闻了上百种药材,弄得他头晕眼花,虚陶老先生看不过去,也加入帮忙。
到最后几人拼凑出了一个药方,无论如何先试试,徐可风赶紧下手去熬药,黎清则悄悄离开了。
褚慎微握着苏辞斩断的衣袖,不由一笑,“真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