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350)
苏辞眉目不惊,一脸淡然,“彼此彼此,若非南楚并肩王在梁王的汤药里做了手脚,我怕也没这么容易得手。”
淳于朗此人没他兄长聪明,但胜在心狠,见吞并北燕无望,便调转枪头对向盟友,暗中操纵,意欲吞并大梁。
他并未否认,眼睛一转,故意笑道:“你不过是我皇兄谋局中的一只蝼蚁罢了,猖狂什么?”
“呵,是吗?”
“当然,现在的局面皆在我皇兄的筹谋之中,大梁内忧外患,司徒不疑一死必乱,已不足为惧,倒是北燕,幸亏皇兄提点……如今大将军落到本王手里,想那燕关还能坚守几时?”
所以,当真又是那人的计谋吗?
苏辞微微收紧拳头,因过量服用凝神丹,脸色白得和鬼一样,半张脸隐在黑暗里,阴鸷一笑,“你当真以为,我敢孤身来此就没留后手吗?你踩的这片王帐之下悉数埋着火琉璃。”
话音落,她袖中的火折子抛出,烧了王帐一角,火光大现。
淳于朗心头一惊,暗道不好。
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火琉璃爆/炸冲击将众人震飞,站位倒霉的将士直接被炸得五马分尸,在暴怒中面目狰狞的淳于朗挥剑朝她砍去,千钧一发之时……
“小辞,当心。”
江晚寒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把扑倒苏辞,被淳于朗削去右臂,又以身护住她被冲击掀飞了几丈远。
淳于朗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炸得成黑碳,爬在地上呕血,阴狠的眸子看向一旁不远处的苏辞,骂道:“你这个疯子……”
大将军被震得五脏六腑一阵抽痛,在地上滚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匆忙扶起江晚寒,瞧见他血淋淋的右肩时呼吸一窒,双目通红,心脏像被撕裂般大吼道:“谁让你来的?”
黑血从他口中争先恐后地溢出,疼得说话声都含糊不清,“为……为兄若不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军中将士都说大将军变了,性子越发冷血阴毒,更何况那些跟风倒的市井百姓,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口,可江晚寒这个做兄长看在眼里,只剩心疼。
他打颤的左手紧紧攥着苏辞的,“咳咳,没良心的东西……你临走时,我便察觉不对劲,连日后的战事都安排妥当了,将帅印交给赵云生保管……苏辞,你何其混账,你我兄弟十几载,到最后竟留给我一封伪装成书信的遗书,是想剜了为兄的心吗?”
她滚烫的热泪不住滴落,不住摇头,抱着江晚寒,整个人都怕得要命。
他眼神渐渐归于混沌,恍然一笑,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金陵才子榜首,暖得很,“小辞,和为兄回家……天下人不要你没关系,为兄疼你……”
说完,握紧苏辞的手渐渐松开,垂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王帐的火光冲天照亮了苏辞苍白的侧脸,只问那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天地同悲,“啊……”
为将十余载,世上最后一个唤她回家的人死了。
淳于朗撑着剑起身望着,有些诧异,很难把眼前这抱着兄长哭得几欲癫狂之人和力破万军的将军联系在一起,倒像个被世事折磨到肝肠寸断的可怜人。
昔年红衣金甲的少年郎如今眼中只剩一片暮气沉沉,握紧身侧的剑,抬头看向淳于朗,“我要你死。”
南楚后续支援的将士已经赶到,护在淳于朗的身前,闻言没出息地心生恶寒。
大将军强撑着起身,将江晚寒背起,用腰带固定,死死绑在身上,垂眸间一片温柔,“兄长,我带你回家。”
言简率燕狼卫突破重围赶到时,老远就看到这样一幕:暗夜大雪,青衣儿郎的衣裳被血染得通红,持剑在乱军中厮杀,身上还背着个人,她目光冷冽凉薄,比雪夜还寒,像个已死之人。
“小阿辞住手,和我回去。”
言简与她僵持了半天,都未能夺下她手上的剑,梁军和楚军都围了过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成为瓮中之鳖。
苏辞眼中是空无一物的悲凉,“滚开。”
“江晚寒还没死,他现在需要大夫。”
那一声恍如霹雳,唤醒了苏辞已麻木的神智,呆呆地看着言简,紧接着便见他一掌劈向她后颈,将人打晕。
……
翌日,帅帐中。
也许是上苍怜悯大将军,江晚寒确实还有口气,徐可风穷尽毕生医术才勉强吊住那人的性命,“三日,若他能撑过三日,一切都好说,若……”
他瞧着苏辞一直木讷地坐在江晚寒床边,深知若是留不住江晚寒,大将军怕也走到穷途末路了,但医家不能说谎。
苏辞低眉看着江晚寒空荡荡的右衣袖,余光瞥向身侧的赵云生,“最后一战提前,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