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339)
她掀开衣摆,跪向帝王,“启禀皇上,臣主战。”
范远道亦是跪下,阻拦道:“皇上不可,为今之计求和为上,割城赔款尚还能保住国本,壮士断腕尚有生机。”
旧派老臣纷纷下跪附议。
苏辞眸中闪过杀意,“我北燕国土和子民就是诸位大人说舍弃便舍弃之物吗?”
范远道:“若非大将军丢了南境十城,何以致今日局面?”
苏辞厉声打断道:“是吗?可在那之前,朝廷已经向边境停止供应粮草,南楚贿赂的使臣已住进你范家的府邸,各位串通一气的大臣连割城议和的奏折都拟好了。”
范远道大惊,她是怎么知道的,“竖子,休得污蔑老夫!”
新派寒门官员虽都是文臣,却不乏风骨,亦是纷纷出列下跪。
江晚寒第一带头跪在苏辞身后,“臣主战,我□□大国岂可不战自降,弃子民于不顾。”
“臣附议,我北燕国土一寸都不能让。”
北燕帝确实已有议和的心思,但他也知苏辞所谓的主战,并非他要的开疆扩土,收复城池后她怕是连一寸多余的土地都不会占,这远不是他想要的。
帝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利眸如剑似想刨开她的心,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冷声回荡在大殿,“南境十城可是你故意弃的?”
别人尚且不知苏辞,可帝王与她一起长大,岂会不知,那人是北燕杀神,派个文官去都不会半个月内丢掉十座城池。
“是,臣提前撤走十城百姓,故意留给楚梁大军空城。”
一言激起千层浪,朝臣哗然。
范远道逮着这罪名,作势破口大骂,“苏辞,弃家国于不顾,你算哪门子将军?”
六部尚书中,除了兵部尚书江晚寒,其他人纷纷附和,盯着苏辞的眼神像刽子手的刀,恨不得将其当场诛杀。
大将军冷笑,“诸位大人现在开始与我谈家国了?前年西南大旱,范大人联合户部尚书私吞十万两赈灾银的时候,怎么不谈家国?刑部尚书殴打死进京伸冤的寒门学子时,怎么不谈家国?吏部尚书买卖官爵,收受贿/赂时,怎么不谈家国?至于工部和礼部,呵……尔等在这富贵皇城锦衣玉食、搅弄风云之时,可知多少南境将士在大雪天连口饭都吃不上?多少边城百姓活活冻死?”
被点名的几位尚书顿时从头凉到脚,缩头缩尾,大气都不敢喘。
唯有范远道垂死挣扎,捂着被气到发闷的胸口,“小儿,你胡言乱语。”
直到今日苏辞才彻底明白,自己多年隐忍,做个忠臣良士,年复年看着将士前赴后继地送死,根本无法改变朝堂的腐朽倾颓。
她身侧的难全剑刹那间出鞘,架在范远道脖子上,“若这北燕朝堂上的腐败之风怎么都绝不了,我不介意一一摘了诸位大人的项上人头。”
众臣噤声,那人一身地狱归来的死气,眸中是染血的杀伐气,他们丝毫不质疑北燕杀神此言真假。
帝王瞧着那犹如修罗的人,冷冽开口,辨不出喜怒,“苏辞,你可知你今日犯了多少条死罪?”
红衣金甲直视帝王,坦然笑道:“知不知已没什么关系,十城之地臣可夺回,敌军臣也可以退,您提防臣谋反提防了一辈子确实没错,臣有这能力、有这胆子。”
她振臂一呼,“燕狼卫何在?”
顷刻间,三千黑甲铁血将士从宣政殿四面蹿出,围了朝臣。
恰逢此时,陆非厌拎着良商,大步上殿,直接将人扔到殿中央。
良商狼狈地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瞧着满殿的形势,一边往良尚书身边靠,一边高呼,“大将军饶命,我是无心之失……”
苏辞提剑一步步走向他,竟是笑了,周身带着黄泉河畔的寒意,冷到人骨缝里,剑尖抵着他的喉咙,“无心之失?我且问你,将八千无辜百姓杀死沉河的主意难道不是你出的吗?你可曾仔细看护城河底密密麻麻的尸体,可曾知道那冰面下尚有未足满月的婴儿?”
寒剑一闪,血落封喉,喷溅而出的鲜血直直溅到离较近的范远道身上,那老东西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大将军抬起怒红的星眸,环顾抖如筛糠的大臣们,撇开朝堂纲纪,撇开上下尊卑,唯余一腔怒火,剑指群臣。
“我再问诸位朝廷柱石,若那数尺寒渊之下冻得是你们的手足、你们的妻儿,还能高谈阔论地与我说什么割城议和?”
她不服,不服这朝堂,不服这世道。
北燕帝突然苦笑,让人捉摸不透其用意,拖着玄色龙袍,缓步从龙椅上走下,直直朝苏辞走去,徒手抓过她的剑锋,让剑尖对准自己的左心。
群臣大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