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252)
“娘娘怎么这早起?徐太医说你身子不好,还是多歇息会儿吧,娘娘……”
掌事宫女一进殿就见苏辞呆坐在梳妆台前,唤了好几声都没应,她人虽然醒过来了,但精神却越来越差,整日恍惚得好似丢了魂。
宫女噗通跪在她跟前,“娘娘,您别吓奴婢啊……”
苏辞终于有了反应,迷茫地看向身侧人,“你说什么?”
掌事宫女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松了口气,“您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唤徐太医?”
过了会儿,她才迟钝地摇了摇头,“不用,流夏呢?”
“流夏小姐昨日挑灯看书到深夜,许是累着了,还没起。”
“嗯。”
掌事宫女还是心慌,“娘娘,奴婢去唤徐太医可好?”
苏辞没理睬,玉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迟疑道:“你说,我如今是以何身份待在宫中?”
“您是殊词宫的娘娘,皇上亲封的皇贵妃,授九珠凤冠,可与皇后比肩。”
宫女略带骄傲地说到。
苏辞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知在和谁说话,淡淡道:“他登基为帝了。”
昨日黎清气冲冲地跑到殊词宫,说要去炸了南楚新皇。
“您说什么?”
“没什么,皇贵妃的衣饰发冠为何?你帮我梳洗吧。”
掌事宫女一愣,今日也是奇了,平常娘娘最嫌麻烦,连胭脂水粉都不抹,“娘娘,您……”
“日后也麻烦你帮我梳洗了。”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待到一群宫女忙活了一个时辰,从发髻妆容到衣饰佩戴,将眼前人妥妥变成一个北燕皇贵妃时,同样身为女子,她们都呆在原地,连嫉妒都无从生根。
“娘……娘娘,您太美了,奴婢连阿谀奉承的话都不想说了,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是奴婢觉得世间任何词来形容您都是亵渎。”
她急忙跪下磕头,宛如叩拜天人,其余宫女紧随其后,纷纷效仿。
那人本就生得极美,浓妆之下不是邪媚惑人,而是倾尽山河的尊贵端雅之美,美到冷傲高绝,美到肆意狂妄,可垂眸间又是悲悯苍生的平静淡然,宛如岁月流水。
有人说,那是神的遗族。
炎陵徘徊在殿门口,正在思索要不要进去,就见凤冠霞帔的人缓步走出,惊艳得差点忘了喘气,浑身僵硬成一根人棍。
苏辞看向他,“出了何事?”
那大老粗当即跪下,把烧红的脸压得低低的,咬了半天舌头,才想起要说什么来着。
“将军,俺想去看看老赵,可皇上不让,您能替俺求求情吗?老赵虽是南楚的细作,犯了不少事,可毕竟也是俺兄弟……”
“赵云生?他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他上次戴罪立功送皇上回来,也没回南楚,自请被关入天牢了。”
苏辞大抵能明白赵云生为何如此做,被夹在北燕和南楚中间的滋味不好受,倒不如在牢里什么都不用决断来得轻松。
她只让宫女去御书房说了声想去趟天牢,刘瑾就亲自带着轿撵来接她,由禁卫军护送,炎陵也如愿以偿地跟去。
天牢中。
大将军也算这里的常客,只是光线一暗眼睛就不好使,由刘瑾小心搀扶着,费了些力气才找对地方。
北燕帝待赵云生还不错,纵然敌国奸细,但也有救驾之功,牢房里应有尽有,除了阴暗潮湿不见光。
那人一身囚服见到苏辞顿时一愣,转而又低头笑了,无地自容道:“末将一直希望还能再见大将军一面,如今最后的心愿也全了。”
她不大看得清人,盯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道:“你本可以不待在这里的。”
“末将有罪,理该受着。其实当年褚慎微设下燕关之局,欲生擒沈将军,这些末将是知道的,最后沈将军惨死,末将也有责任。”
“师傅若还在世,定不会怪任何人……他那般没正经,最不记仇了……”
赵云生屈膝一跪,悲道:“将军……”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师傅……皇宫西处有座倚梅园,师傅生前种了满园子的白菜,荒废多时,你不妨去那里替他打理园子,也好过待在这天牢吃白饭。”
说起来,沈涵也是不享福的人,山珍海味不沾,就爱一口大白菜,嚼得津津有味。
赵云生叩首在地上,心中感激又惭愧,“末将领命,谢大将军。”
“你和炎陵叙旧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苏辞看了眼身后的炎陵,便准备走出去,却听赵云生突然问道:“将军您过得还好吗?”
她脚步一顿,轻轻地弯了弯嘴角,未言离去。
赵云生心中一凉,他看得出那华服珠冠的人是笑时眸海无光,不过是一场安慰他的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