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214)
元伯是伺候南楚先皇后的老人,说着说着仿佛陷入那段久远的回忆,岁月蹉跎后的眸子含着悲伤。
“姑娘别担心,我这就为小主人行针,兴许能缓解他的症状。”
“您还会医术?”
“活了一辈子,什么都学了点,也什么都没学透,糊弄着过日子,唯独自夫人中毒后,医术一直没敢撂下。”
“我帮您。”
她刚欲起身,却被淳于初一把拽住,呆呆的眸子透着一丝委屈,眼巴巴地盯着她,怎么也不撒手。
元伯见了一笑,“您陪着小主人吧。”
行针之后,淳于初也没看出好到哪里去了,依旧可怜兮兮地瞧着苏辞,恨不得将人瞧进心坎里,搞得苏辞想抽他,又下不去手。
元伯号着脉,摇头道:“入骨毒最忌心浮气躁、大喜大悲,小主人似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才导致入骨毒肆虐、神志不清。”
苏辞一愣,想起之前坠崖时他的反应,她好像是那个罪魁祸首,大将军铁打的良心难得生出几分愧疚,“可有法子医治?”
“要想压制毒性、调理内伤倒是容易,只是这神志……怕一时半刻无计可施,容老朽再去翻翻医书。”
就这样,二人在这处院子安顿下来,据说这院子是淳于初母亲置办的,因为当初厌倦宫里的日子,再加上心爱之人另娶他人,伤心欲绝下便想丢了皇后的身份,回江湖做闲云野鹤,可偏不巧有了身孕,南楚皇又不肯放手,只得一辈子囚于深宫。
元伯的院子就在隔壁,随叫随到,倒也方便。
翌日。
元伯再次为淳于初施针,昨晚苏辞又连夜煎药,监督他喝了下去,至少今日看着有几分精神气,还懂得好奇地四处瞧瞧,不用像昨日那般活像个棒槌,除了眨眼,眼珠子都不转。
“姑娘,老朽这里还差了味药材,需上山采,劳烦你在家陪着小主人。”
苏辞见元伯拄着拐杖,不服老地往外走,当即道:“元伯,我去吧。”
哪里有让老人家爬山摘药的晚辈?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元伯,背上药筐和锄头,刚出屋子淳于初就跟了上来,她走几步,他便跟几步,像甩不掉的尾巴一样。
“回去”,她皱着眉,一副火气将发不发的样子。
那人委屈的低下头,三步之后又跟了上来,苏辞再回头看时,他慌张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没人看得见他。
苏辞:“……”
这个脑子被猪拱了的白痴真的是那个能将天下戏于鼓掌的玉面狐狸吗?这特么是个假的吧!
苏辞无奈地盯着他,想透过皮囊看到人生本质,内心却是炸毛的,不,简直是炸成了刺猬。
元伯欣慰一笑,“姑娘,让小主人跟着你吧,他的武功可是护国寺方丈和老楼主亲传的,老朽对这一点绝对放心,虽然小主人现在神志不清,但打心眼里是护着姑娘的。”
她表示拒绝,这混蛋控制欲一向很强,好不容易摆脱了落云、听雨的监视,现在本人又要亲自上场。事实证明,在大将军和褚狐狸的拉锯战中,以后者获胜居多,不对,应该是从无败绩。
“跟着我,不许乱跑。”
苏辞心中最大的安慰就是,神志不清的淳于初还是很乖的,指哪打哪,绝不跑偏,然后就……偏了……
“人呢?”
好想问候一遍淳于氏的八辈祖宗啊!
村后的青山连绵几里,两人刚走到一处半膝高的草丛,某人就没影了,苏辞的心一下子就乱了,脑子嗡嗡直响,匆忙原路折回,满山找人。
她生怕只是一个转身,那人就会像在北燕时一样毫不留情地离开她,再见时又是一场面目全非,像永无止境的噩梦……
良久后,她依然没有寻到半个影子,心就像坠入无底洞越来越慌。
“褚七……”
哐当一声,连人带药筐和锄头摔了个痛快,膝盖正好磕到石头上,所幸没破,她蜷缩起身体,划破的手不明原因地颤抖,“别丢下我一个人。”
大将军生平第一次心生畏惧,即便昔年兵临城下、山河将破,她都没有半分胆怯,除了踏着她的尸首,否则南境永远立着王旗,可后来姬泷变了,沈涵死了,褚慎微走了……
那声音近乎祈求,“你若在,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好。”
苏辞瞬间站起身子顺着声音去寻,可惜起得太猛,膝盖的伤让她没站稳,脚一滑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飞快地冲向她,将她抱在怀里,滚下了山坡,期间淳于初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托着她的背,尽可能不让自己压到她,哪怕自己后脑磕到石头上。
即使神志不清,可他的本能却是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