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197)
“你不觉得可笑吗?一个北燕的将军,一个你的阶下囚,你能强留我一日,能强留我一世吗?”
闻言,淳于初如落雨般温润的眸色变深,他知道的,从将她带到南楚之日起,她貌似不争不吵、安于现状,可那样一个桀骜不驯、宁折不弯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被囚禁,怕是没有一日放弃过离开的念头。
他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温柔道:“阿辞为何要如此偏心?你帮姬泷缔造了一个兵强马壮的北燕,为何就不肯帮我开创南楚的盛世呢?”
她侧头避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冷冷道:“错一不可错二,更何况以你的才智,根本不需要我。”
他不喜欢她躲避的态度,目光不悦,强行将人拥入怀中,压制着怒火,“我说过,你若不在,我会疯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入骨毒的缘由,他对苏辞的占有欲达到了几近疯魔的地步,凭什么那人自幼就有她伴在身旁,为其开疆扩土、披荆斩棘,不公平。
“阿辞,若你生在南楚就好了……”
屋外的落云端着药过来,听着两人的对话,莫名一叹,有的时候这两人就像相识多年的知己,无言间透着默契,可有时却如同棋盘上的黑白二字、泾渭分明的楚河两端,除了厮杀谋算外,一无所有。
“主上,苏姑娘该用药了。”
苏辞拿过药碗,欲一饮而尽,却被淳于初扼住手腕,他那比狗还刁的鼻子动了动,眉头微皱,“换药方了?”
落云一向神经大条,“没有啊。”
听雨慌张地闯进屋子,“主上,出事了。”
……
蜀川百姓刚在一场天降甘露中看见一丝希望,却被突如其来的疫病打击得措手不及,以青杞村为中心,附近几个村镇的百姓先后染病,高烧不断,出现皮肤呈现黑紫色,眼红如滴血,浑身奇痒无比,恨不得将肉都挠下来。
淳于初一行人本是为赈灾而来,只带了虚陶一名大夫,此时正在发病人群中穿梭查看病情。
苏辞走到一名因将浑身挠得血肉模糊而被绑起的人跟前,那人满口腥臭,留着黄色的口水,朝她龇牙咧嘴,欲咬上一口。
她眉头一拧,忽然想到了什么,喊道:“听雨,把虚陶老先生捞回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染病的村民眼睛赤红,浑身都挠烂了,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虚陶,那架势似乎是要把脖子咬断。
听雨飞身一脚,将人踹开,像拎小鸡子一般把虚陶老先生从染病人群中提了出来,紧接着,几名染病的村民陆续出现咬人的现象。侍卫们立即上前,将失控者绑起来,但后来人数愈多,只得腾出一座院落将人关押。
“不是瘟疫,是中毒。”
虚陶老先生瘫坐在地上,吓了一身虚汗,说话自带三分颤音。
“姐姐,我难受”,那日被苏辞救下的小男孩儿扯着她的衣角,一双通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瞧着她,缓缓溢出泪水,还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脖子。
苏辞心疼地皱眉,温柔地抱起孩子,惹得周围人一惊。
听雨急道:“苏姑娘不可。”
小男孩蜷缩在苏辞怀里,被一干人的目光和吼声吓到了,呜咽地哭了起来。
“不会传染的”,苏辞制止住了孩子不停挠自己的手,柔和地拍着他的背,“莫怕。”
有时听雨完全看不透眼前的人,她是地狱的修罗,在战场上可谓凶残至极、灭绝人性,可当你透过层层硝烟直视那双眸子时,却格外的清澈,似乎很久以前便是那样的。
仅一日的时间,附近村庄接连出现咬人的中毒者,朝廷不得不派兵镇压,情况越发糟糕,此毒霸道异常,发病极快,被咬者皆会中毒,连虚陶老先生都束手无策,银针刺穴虽能暂时抑制毒发,但中毒者太多了,有近九成的人。
夜幕降临后,村庄再无安静祥和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病/痛的呻/吟声,被关押的村民们一个个将自己挠得不成人样,可毒的源头在哪儿?
“水。”
屋中的淳于初和苏辞相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桌上那碗还没喝过的药。
淳于初:“落云、听雨,带虚陶老先生去查看水井。”
虚陶老先生慌乱进屋,焦急道:“主上,此毒难以抑制,随行的侍卫大部分都中毒了,此地实在不安全,不如先离开再说。”
他绝对是个实打实的乌鸦嘴。
话音未落,蜀川总督便率亲兵凶神恶煞地冲进院子,大吼道:“听闻青杞村有暴民作乱,臣特来护驾。”
上千名亲兵包围了院子,比土匪还土匪,欲来个瓮中捉鳖。
蜀川总督一身铠甲,手持利剑,蛮横走进屋的样子,哪里是来护驾的,分明是来一锅端的,只能怪淳于初逼得太紧了,一点活路都不给他留,这位平日不显山露水的七皇子将蜀川大半官员都拉下了马,只因他这一方总督官衔大,待回京城再上奏南楚皇,到时候焉有自己的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