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辞(186)
他毁了她的将军之位,但她住进他的心。
苏辞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和内心的煎熬,能再信他一次吗?
淳于初忽然浑身一僵,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放松身体,回抱了他,动作很轻,却是真的。
“阿辞……”
他欣喜地脑子一时短路,别看这糟心玩意平时耍泼犯浑,可花言巧语真没学过,一时间那动辄能倾覆天下的嘴皮子愣是半天都没酝酿出个屁来,刚想开口时,却闻得怀中人呼吸均匀平稳,像小猫一样挠人,似是睡着了。
他缓缓一笑,将人往怀中搂了搂,一同睡下,尽在无言之中。
这一觉睡到傍晚,直到落云来敲门,苏辞迷糊中动了动头,淳于初这才把枕麻的胳膊抽出来,轻手轻脚地下床开门。
“何事?”
落云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主上这副仪态,外袍褪去,只穿了件单衣,领口微微敞开,还不停地揉着右肩。
他心中暗骂一句,怪不得听雨不来。
“主上,皇上有旨,让您带燕北公子进宫一趟。”
淳于初冷哼了一声,然后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对自己的老子意见不是一般的大,反正抗旨不遵也不是头次了。
苏辞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盯着他,等着他能交代出来点什么。
谁知那货话锋直转,忽而一笑,“换件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
淳于初对苏辞的男装一直抱着极大的意见,出门前在她耳边唱了半个时辰的戏,那催人尿下的破音唱腔把落云、听雨唱哭了,苏辞才忍无可忍地换了件女儿家的衣裳,依旧是一身烈火的红衣,没有多余的纹饰。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儿?”
苏辞一脸鄙夷地瞪着淳于初,他也换了件清雅的白衣,简单得很,但仍然挡不住来往女子倾慕的眼神,那就是个糊上烂泥都能自带出尘之气的人。
“今日是南楚的月下节,热闹得很。”
“可我不喜热闹。”
南楚京城的繁华程度不亚于北燕,风俗习惯也不同,北人粗狂,南人细腻,南楚的百姓喜好礼乐文教,连衣着服饰都是儒雅之风,女子更是丝绸轻纱,各个柔美如水。
“只此一次”,他笑得活像个偷了蜜的狐狸,紧紧攥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撒开,“对了,忘了件事。”
说着,拉她来到一处卖面具的小摊子前,挑了个蝴蝶翼的鎏金面具,与她当初在将军府戴的差不多,亲自给她戴上,把那张山峦为之倾倒的脸遮住。
“你这是作甚?”
他伸手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笑意中有几分顽劣,“这是我的。”
所以谁都不给看。
苏辞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着穿梭在人群中。
街道上挂着各色彩灯,是沾着繁华味道的灯火通明,那双手牵着她走过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固执地温着她冰冷的掌心,直到耳边人生鼎沸,再也听不到他的轻笑声。
其实,月下节的节还有另一层意思――情劫。
“到了。”
苏辞一脸迷惑地盯着门庭若市的庙宇,“月老庙?”
“南楚民间传说,将两人的名字刻在一块姻缘牌的正反两面,虔诚绕上一千匝红绳,就能相伴一生。”
大将军认识褚慎微这么多年,打心眼里是佩服这人的谋略才华,头次目光中带上了深深的怀疑和鄙视,嫌弃道:“你那谋断江山的脑子还能相信这个?”
“为何不信?”
“……”
连藏在暗处的落云、听雨闻之都老脸一红,他们发现当一个人不要脸之后,简直天下无敌。
“我不信。”
说完,转身欲走。
淳于初一把拉住她,脸上划过一抹无赖的笑,敞开嗓子喊道:“媳妇,你不能这样啊,隔壁老王再好,我也是你丈夫啊……”
“……”
在月老庙游玩的百姓本就众多,他这鬼哭狼嚎四周人齐刷刷看向二人,目光中不乏谴责,恨不得戳着苏辞的脊梁骨啐口吐沫。
她反手一掌糊住淳于初的嘴,脸和锅底一样黑,咬牙道:“你赢了。”
她怎么就忘了面前这货除了是一国皇子,还是昔日那贼精的玉面狐狸呢?
落云、听雨下巴险些掉地上,已经被刷新了生而为人的下线,这岂止是不要脸?根本是难以形容。
所以说,淳于初赶鸭子上架的本事是炉火纯青的,在挤兑苏辞这方面更是心得颇丰,于是被人牵鼻子走的大将军只好乖乖来到月下老人的占卜摊位前。
也不知道月老庙从那请来一个白须白眉白发的老头,再穿一身白袍,笑得满脸春风,一副桃花样儿,还在人家卜卦的姑娘手上揩油,妥妥一个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