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做的。”
说完,沈小甜下了车。
陆辛早把东西都拎下来了,手里抓着她的书包看着她说:“听人讲了一路,小甜儿老师您还生气么?”
“气。”
她看着陆辛,说:“我是气她跟自己的丈夫不能把事情讲明白,明明是夫妻之间的问题,硬是把气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撒。”
陆辛:“我那年都十六、十七了。”
沈小甜:“你这个时候跟我说四舍五入?”
那倒也是不是。
反手拉着沈小甜,陆辛单手拖着一堆东西,边走边说:“其实我那时候也就是毛头小子,哪儿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沈小甜:“你是说人家欺负你了你都没感觉是么?那你是得受了多少气啊。”
陆辛无奈地停下了。
“我没受过气,你知道么?我从小住我们那个家属院儿里,就没人敢欺负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爷爷去世了,我叔叔也管不了我,我到处野,是魏叔叔他看不下去了,正好我跟我爷爷也学了点儿底子,他才要收我当徒弟……就这样的人,谁能欺负得了?”
正是下午两点多,司机师傅推荐的小店里也没什么人,沈小甜为了手里的牛肉跟人打了招呼,服务员也没说什么。
小甜老师抬了一下下巴,对陆辛说:
“点菜,我要吃降火的。”
陆辛点了两碗炸酱面,一盘西芹百合,一盘炸藕合。
“行了,你接着说吧。”服务员先送来了一个空盘子,沈小甜把自己拎出来的牛肉放在上面,打开口,挑了一块在嘴里。
陆辛的故事说简单其实挺简单的,他爷爷从前当兵的时候是个炊事兵,一直干到了副营,转业之后就进了一家国有企业当起了干部,干了几年,他觉得还是管食堂更舒服,就争取成了个食堂的管理兼大厨,后来,陆辛的爸妈也是这个工厂里认识的。
九一年陆辛出生,九三年他父母晚上回家的路上被人抢劫杀害了,一年后犯人被公审,他爷爷还带着他去看过,陆辛十六岁的叔叔抱着他。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陆辛的爷爷奶奶为了养活陆辛和他叔叔,一把年纪了还开了个小饭馆,陆辛小时候是他叔叔带着他,再大一点儿,他就经常在放学后去饭馆儿里帮忙。
他八岁那年,奶奶急病没了,同一年,他叔叔的亲生父母也找了过来,原来陆辛的叔叔其实是他堂叔。
叔叔跟着亲生父母出了国,陆辛就和自己的爷爷相依为命,他从小是野着长大的,越大了,爷爷越管不住他,爷孙两个也能闹得鸡飞狗跳。他十四岁那年,爷爷也去世了,他想一个人再把爷爷开的小饭馆撑起来,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小叔叔回国,想带他也出去,可陆辛也看得出来,他小叔叔在国外也是过得辛苦日子。
“一件大衣都起毛边儿了还穿着,小时候文绉绉的最讲究了,天天压着我吃菜,结果出去一趟回来吃啥都跟见了我奶奶似的,这是往好了过日子么?”说起来的时候,陆辛撇了撇嘴。
沈小甜夹了一块带着蒜香的牛肉片儿放在嘴里,香得很。
魏师傅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照顾陆辛的,他不上学,出去一野三五天,到处去人家馆子里偷师,也不是没挨过打。
“我那时候就不太喜欢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有点儿扭捏?后来我知道他是我妈发小儿,再想想薛阿姨对我态度很奇怪,我就猜出来了,不过那时候我早大江南北跑了。
“不过我也不常见他,他那时候就在北京呢,两三个月去看我一回不错了。”
陆辛吃了一口西芹,看着沈小甜吃牛肉吃得那么香,他识趣地没伸筷子。
“拜他为师是我晃了两年之后,觉得边边角角能学的都学了,就想出去找地方学,什么八大菜系,我都想去看看,他知道了,吓了一跳,就跟我说我想学什么他能教,鹤来楼的总厨,那不是一般人。”
陆辛就拜师了,一来是想学厨艺,二来是魏师傅确实待他不错。
“鹤来楼的老师傅叫许清淮,听名字就知道,安徽人,徽菜和淮扬菜都能拿得出手,有一个儿子,就是许建昌,九几年就出国了,本来是说以后这个鹤来楼就交给他大徒弟魏师傅来管,许建昌就坐等收钱,所以魏师傅就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给鹤来楼当了十年的总厨,认真算起来,他是在鹤来楼里认认真真干了三十年。
“结果呢?零六年的时候,许建昌回来了,一开始说是回来探亲,后来就留在国内不走了,我拜师之前,他就已经跟魏师傅闹了半年,想把鹤来楼改成一个中西合璧的融合餐厅,魏师傅是个守旧的人,当然不愿意,而且他那一套也确实没什么章法,把臭鳜鱼切成小块儿摆在大盘子里再叫个什么维多利亚奇妙鳜鱼,这是个啥呀?许清淮自己也摇摆不定,他应该是想守着老规矩的,可老规矩未必比得上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