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惊鸿(2)
回到芳菲满时已是申牌,日落西山。
芳菲满是太玄灵宫中的一处偏院,地方僻静,鲜有人至,岐赟便将她的魂魄安置在此处。
院子不大,但繁花似锦,姹紫嫣红都开遍。院如其名,芳菲满庭。
瑧儿伺候她躺着休息,说是调养魂魄以静为佳,早点睡下也好。
白泠甫一窝倒,忽然想起一事,立即坐起,将她迥然一盯:“我问你,岐赟把我软禁在此,那我的躯壳哪里去了?”若能找回躯壳,灵魂归位,恢复法力,那么……
她目露寒芒,威从眼中射,瑧儿被她盯得胆战心惊,跪了下去:“殿下没有说过,奴婢不知。”
白泠当然晓得她并未扯谎,岐赟既特地抽她魂魄,又怎会让她找到躯壳,此时多半已经毁了,说不定已让那没良心的碎尸万段亦未可知。
可是,他此时要想杀她,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缘何要留她魂魄在此?
她揣摩许久,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忍不住又向瑧儿打听。
瑧儿显然知悉缘由,但她面显难色,踟蹰许久,正打算咬牙将实情告之,外头传入一阵靴踏尘泥之声,有人匆匆而至。
瑧儿起身将门一推,见到来人,立即伏下身子,恭恭敬敬的唤道:“见过三殿下。”
是岐赟,是东黎族岐恒族长膝下的第三个儿子,太玄灵宫的三太子,她的夫君。
瑧儿见礼完了,立即退了出去,还顺带将房门掩上,像逃跑似的,留他们二人独处一室,生怕白泠揪住她不放要刨根问底。
也好,让她亲口问个明白。
而今的岐赟,一改往日素衣儒服的模样,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穿金戴银,发束高冠,满身贵气,面容虽仍然英俊,可多了昔日从所未有的冷冽,那冷冽中藏着令人胆寒的狠厉与果决。
岐赟在榻前驻足,居高临下。白泠抬眼望去,只见这男人已同从前那个淡雅朴实的他判若两人,乍一看险些没认出来。
她不禁扪心自问,尽管他二人早已结为夫妇,可是,自己其实从头到尾都没看透过他。
她对这个人,毫无了解。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曾与她拜过天地,共度良宵,成了夫妻。
白泠等着他先开口,她想知道,她这个将自己害到这步田地的丈夫能说出什么话来。可那厢岐赟自进屋起便一直沉默,就呆呆站着,相对无言。
良久,岐赟挪动脚步,要在床前落坐,白泠见状,翻身从榻上下来,岐赟一愣。
白泠忍了半天,已忍无可忍:“跟你坐在同一张床上,我觉得恶心。”
岐赟面色沉痛,哑声道:“你还在怪我?”
白泠很是诧异,他让她家破人亡,怎么还有脸问出这种话来的。
“怪?殿下言重了,我而今不过一具残魂,哪敢怪责于您?”
房中又没了声音,白泠背对着他,看不见对方面上神情,她却很想转身瞧瞧岐赟此时此刻能做出什么表情,只消稍微有些愧疚,哪怕只有一丝一缕,她也会好受一点。
可如果没有呢,一点都没有呢。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如那天一样,歇斯底里的同他拼命。
许久,岐赟站到她身边,仍压着嗓子:“那你……可是在恨我?”
“怎么?”白泠冷笑:“难道殿下您认为,我不该恨你么?还是想着要我同往日一般,对你掏心掏肺、巴心巴肝?”
大约是在高位上坐得久了,她发起怒来颇有震慑之威,岐赟竟给逼得退了一步,许是害她至斯,面对她时,多多少少有点心虚。
“不是这样……”
“那是怎么样?”白泠森然打断他:“你我都走到今天了,这血海深仇横在中间,从前我有多爱你,现在便有多恨!”
岐赟低了头,复又抬起,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便要离开。
“站住!”白泠伸手一拦:“你抽我魂魄,究竟意欲何为?我的躯壳呢,你要如何处置?”
不出意料,岐赟只是深深瞥了她一眼,一语不发的走了,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他出去后,顺手带上了门。哪知大门方才关上,便听外头有个女子道:“殿下?”
岐赟有些不耐:“你怎么来了这里?”
门外女子的声音娇媚动听:“臣妾知道白泠陛下魂体薄弱,特来探望……”
“她好的很,不需要你来探望,速速离去。”岐赟似乎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她:“以后没有本殿的首肯,不得靠近芳菲满。”
“……”
那女子的声音十分耳熟,白泠要待挪到窗边张望,外头已静悄悄的没了动静,半晌,瑧儿推门进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瑧儿将一蓝时令的瓜果放到案上:“是芙幽娘娘来拜访陛下,殿下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