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虞之隙(24)
不要钱,白干活只为了收集数据,这做的不是科学不是农业,是慈善才对。
虞隙仍在在心里默默衡量,目前看来至少对猪场的局面没有坏处,等清理完田里的污水,一并提出来且看对方愿不愿意就是了。
她不再多虑,应下之后表达了一番感谢与敬重,就叫人进来送客了。
她之前倒是估错了一件小事,那就是人家田里的油菜,不是拿来作经济作物榨油用的,而是想通过冬季不种水稻的空地期种油菜养地。
不过这个小小的错误判断,并不影响这件事的善后流程和进度,无非就是清理,赔偿损失,最后该交罚款交罚款,该整改内部流程就自己关起门来整改。
至于这位突然蹦出来的霍教授,虞隙隐约有一丝猜想。
会不会是景陆沉看她为难想要帮忙,所以联系了他们?
她该去问问景陆沉吗?
可是霍教授带来的什么土血豆,毕竟不是破局的关键,要是如实反馈给他了,那小孩会不会沮丧失望?
如果换作是她,默默地想要提供帮助却没帮上什么忙,她大概会觉得很没面子......
那还是不要说了吧,就当没有想到其中的联系。
本来这孩子最近就怪敏感的。
也怪自己,明明之前狠话都已经说绝了,俩人却莫名其妙没断成——倒像是自己这个大人犯了一场矫情病。
虞隙叹了口气,掏出景陆沉给她买来的口罩,晃悠着去了后山监工。
田埂里已经逐渐清明,水面上的漂浮物基本被捞出,接下来将剩余的污水抽出,再运回厂里做生化处理就可以了。
见到这个进展,虞隙思索着,继续给虞正源打电话汇报。
张书记提出的要求,不管同意与否,都需要虞正源先知晓过后再做决定。
因为,他暗示虞隙的是,出于对村民的补偿,希望猪场提供少许工作岗位。
平心而论,源农集团的待遇在行业内确实算上乘,尤其他们近年来连续去高校多番招收高学历应届毕业生,薪资待遇水涨船高,一提再提。
且不说这种做法无异于落井下石,令她不齿。
更何况这件事现在背后情况还未明了,虞隙实在不愿意先行退让。
她不想同意这个条件,但也很有可能无法一力承担拒绝的后果,最好的做法就是请示董事长。
然而虞正源竟然出乎意料地,半点态度都没给,完全不置可否,只叫她自己看着办。
虞隙多少有些郁闷。
如今她来做这份工作,除了闲够了想找点事做之外,多少存了点想让虞正源对她刮目相看的心思。
来之前虞隙就自己做过功课了,源农集团早期就是做猪饲料起步的,版图扩张的时候,最先延伸的方向也是水产饲料、禽用饲料、反刍饲料等其他饲料品类,进一步巩固了饲料板块的优势。
可是饲料行业虽然市场规模巨大,但实际利润实在算不上多高。
并且对于有扩张计划的企业来说,饲料行业的现金流回笼特性,简直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在虞隙很小的时候,她还依稀记得自己曾经亲眼见过爸爸去找养殖户收饲料钱,收不回来居然还要倒贴钱的局面。
早在那个年代,像他们这样规模的生猪养殖企业还未成型,市场里真正大量的是散户。
为了打开销路,虞正源他们不得不接受先垫出饲料,等散户们的猪出栏了,再去回收饲料的钱。
那个时候,虞隙的妈妈还在,经常是虞正源出去收账,妈妈就在家抱着她等他回来。
记忆中,有一回虞正源出门了,说这次要找的这个老板赚钱了,今天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临走前,他们甚至约好了晚饭要吃什么菜。
可是虞隙一直等到肚子都饿了,天也黑透了,也没有等到爸爸回来。
却等来一个女人,带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那个女人管妈妈叫姐,敲开门就抓着妈妈哭。
小小的虞隙躲在妈妈身后,看得很不顺眼,因为在她的视角看来,妈妈被扯着衣袖,满脸都是为难。
最后,妈妈无奈地抽出手,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块钱给了那个女人。
虞隙不解地看着那个女人接过钱带着孩子离开,问妈妈,为什么爸爸还不回来,又为什么要给她们钱。
那个时候,永远温柔细致的妈妈也只是轻轻地叹气。
要不是后来没过多久虞正源就额角带着伤地回来了,按照幼年虞隙的理解能力,她几乎要以为是爸爸做了什么对不起妈妈的事情了。
后来见得多了她才晓得,原来猪老板等猪出了栏,卖掉之后拿到钱就跑路的不在少数,只是连妻儿都一并抛下、消失得那么干净的倒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