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一向默契,她一眼就看出陈谕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不要再提陆嘉鱼的伤心事。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些后悔刚刚一直在问陆嘉鱼家里的事。她心疼地握了握陆嘉鱼的手,安慰她道:“小鱼,先不要想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复习,备战高考,知道吗?”
陆嘉鱼点点头,忍着哽咽的声音,说:“我知道,谢谢阿姨。”
赵月枝知道明天还要上课,也没再多耽误他们,说:“那我就先睡了,你们俩也别聊太晚,早点睡。”
赵月枝回房以后,陈谕才坐到陆嘉鱼对面。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看到她哭红的眼睛,这时候才终于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晚上拎着行李在外面?”
陈谕不问还好,一问,陆嘉鱼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只觉得过去十七年都没有这段时间掉的眼泪多。
陈谕抽了一张纸巾给她,“你最近住在哪儿?不会一直在外面吧?”
陆嘉鱼摇摇头,把她这段时间住在舅舅家的事情告诉了陈谕。
陈谕听得皱眉,“所以你舅妈就把你赶出来了?”
陆嘉鱼擦干眼泪,说:“也不算吧,我确实给人家添麻烦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陆嘉鱼,现在只觉得自己到哪里都是个大麻烦。
陈谕见惯了陆嘉鱼从前高高在上的样子,此刻只觉得好像看到了公主落难。
他一时间又觉得世事无常,看着陆嘉鱼哭得红肿的眼睛,他又不会安慰人,半天只憋出来一句,“别哭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
又道:“你要是没有地方去,就暂时住我家吧。反正次卧一直空着,你先将就住着,看看缺什么,周末我陪你去买。”
陆嘉鱼红着眼睛望着陈谕,她有很多话想说,可千言万语汇在心头,最后只说了一句,“陈谕,就当我欠你的,将来我一定报答你。”
陈谕也不想她住得有负担,淡淡回了一句,“随便你吧。”
他起身去电视机旁的斗柜里给陆嘉鱼找了张新毛巾和一把新牙刷,说:“过来,我教你用热水。”
陆嘉鱼跟着陈谕到卫生间去。
陈谕家里条件不算好,虽然有三个卧室,但每个房间都挺小,客厅和餐厅也是连在一起,面积有些拥挤,卫生间更是小,没有单独的淋浴房,冲澡的地方就在便池旁边,用一张防水的帘子隔开。
不过卫生间虽然很小,水管之类的也有些旧了,但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还有清新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陈谕教陆嘉鱼怎么开热水,又跟她说:“洗澡那里的水压可能有点不稳,可能洗着洗着会变冷水,不过洗快点就没事,要是水变冷了,你就关了重新打一次。”
陆嘉鱼跟着陈谕后面认真地听,边听边点头。
陈谕回头看她,忽然问了句,“你不会嫌弃吧?”
陆嘉鱼连忙使劲摇头,说:“怎么会,你肯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陈谕看她一眼,这才笑了笑,把毛巾和牙刷给她,说:“行吧,那你洗,洗好就早点睡,明天早晨六点半起床,七点要出门去学校。”
陆嘉鱼点点头。
陈谕给陆嘉鱼交代完,就从卫生间出来,帮她把卫生间门关上。
这时候已经凌晨过了,他想起单车还在便利店那边,又拿上钥匙出了趟门。
这天晚上,陆嘉鱼也没有睡得很好。她躺在陌生的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掉眼泪。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辗转漂泊,身和心都无法安定下来。她也不知道能在陈谕家里住多久,到底是寄人篱下,她很怕自己不懂事,给人家添麻烦。
到那天,也许又要拉着行李箱离开这里。
到那时候,她又该去哪里?
这天晚上,她浑浑噩噩想起很多往事,想起她梦幻的公主房间,想起从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想起沈池。
想起在电影院里第一次牵手,也想起在她家门口第一次接吻。可是画面一转,她又想起爸爸出事后,沈池对她的回避,想起她在家里被查封那天晚上,拖着行李箱跨过半个城市去找他,想起那扇紧闭的门,想起她被沈池关在门外时的孤独和难过,她终于没忍住,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出声。
她不知道的是,陈谕家里的房间也不太隔音。陈谕睡在隔壁,半夜仍能听见陆嘉鱼的哭声。
他两手枕在脑后,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听着陆嘉鱼的哭声,也禁不住长长地叹了声气。
第二天早晨,陆嘉鱼早早地起了床,她换好校服,下床的时候把被子床单铺得整整齐齐的,又把行李箱收拾好,好好地靠在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