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掬霙(17)
我:“……”
“这另一位嘛。”他咂摸着下巴道:“倒是没什么脾气,是个弱冠之年的公子哥,长得比较体面,斯斯文文的,言谈举止也不失风度。他管那老家伙叫父亲……”
说到这里,我三个都已晓得,这六日前大驾光临的那两位必然就是我们此行要找的千峦与桑宸两人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他两个到此一游,又缘何失踪
这个问题凡人是没法解答的,先搁置一旁,将其他有价值的能问的问了再说。于是我道:“那你们村子可有什么不太平的?”
这种事儿其实在九重天上查起来比较方便,但一来我们事先没料到情况竟如此严重,二来走得又比较匆忙,就给漏了。
“我们村子没有,托神官保佑,我们这个村子常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店伴脸不红心不跳的挠头。
“没有吗?”这倒不合寻常了。若当真没有,千峦父子俩何必巴巴的赶过来降妖除魔。莫非他二人疏忽中听了什么谣言下来,降妖除魔除了寂寞,扑空后便已回天了?
我琢磨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问得细致一点:“难道从未死过人或是平白无故患上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症或无妄之灾”
店伴忽然面显戾气,唾沫星子乱飙:“你别说还真有,就是我那个倒霉催的表哥。去年他本来攒够积蓄回家娶媳妇儿来着,那天都快拜堂了,谁知哪个天杀的家伙往他房门口丢了块瓜皮,一脚踩上去,顺理成章的滑倒了,这一滑不要紧,大腿却在门槛上磕瘸了,新娘子一见这副情状,当场便悔婚走人。这下可好,媳妇没取成,还成了跛子,之后再没哪家姑娘看得上了,你说是不是无妄之灾”
我:“……”
店伴继续没完没了:“还有隔壁胖婶家的二娃子,调皮捣蛋被狗咬了一口,当时没事,几日后忽然便得疯疯癫癫,见人就扑,扑上就咬,时不时学两声犬吠,不久就夭折了。郎中说此乃中邪所致,你说说这……”
“行了行了。”我觉得再让他念叨下去有些不妙,赶忙打断:“咱先不说你们村子,那隔壁村子或是这附近可有闹过邪祟或是十分古怪非同寻常之事”
“也有的。”店伴果真知无不言:“隔壁凤来山便时常怪事连连。”
北斗纳闷:“这里不就是凤来山吗?为什么是隔壁?”
店伴白眼一翻:“这里唤作来凤山,只是同凤来山挨得较近,山名相似度较高罢了。实则来凤是来凤,凤来是凤来,还有有边界的。你们所说的凤来山在那个方向。”说着往窗外乌云遍布的东边天际一指。
我顺着指头朝那边看上一眼,果见雾霾缭绕中隐约露出一截山头,看来此回行程有误。
虽说领路失误,但此乃人之常情,不必见怪。看完了收回目光,端起茶盅岿然不动的抿了一口。却觉旁边有两道炽热的目光扫了过来,我自管喝我的茶,昂首挺胸不去理会,同店伴道:“哦,那便说说这凤来山的怪事是如何怪法罢。”
店伴丝毫不觉得气氛颇有微妙,有什么说什么:“太怪了,简直比死了人还怪。这凤来山山脚有个小镇,镇上有个姑娘换做阿秀,生得那叫一个丑。不过她丑虽丑,心肠却是好的很。敬老尊贤,孝感动天,是出了名的好姑娘。后来有一日不知为何忽然变得美若天仙,但脸虽变得中看了,心肠却坏了起来,到处勾引男人不说,还将身患残疾又年迈的双亲置之不理,结果她阿娘便活生生饿死了!”他说着便是一副骇人听闻的形容。
这事确实很怪,不过致使人的性情忽然大变的因由多得很,许是邪祟附体,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也不能妄下定论。我优哉游哉的抿着茶,继续问:“只这么一桩”
店伴道:“哪止,还有镇上一个叫陈赟的,挺精神的一个小伙,虽长得精瘦,却力大无穷,只手便能扛起百来斤的木头,身子那叫一个壮实。后来不知何故,忽然身染重病,卧床不起,他爹娘请了无数大夫前去医治,可大夫们都异口同声说陈赟身子骨好的很,根本没有什么病。你说这一个大夫这么说倒也罢了,可能是医术不精,可所有大夫都这么说,那可就匪夷所思了。没病为何下不来床真是奇哉怪也。”说着便摇了摇头,仿佛十分惋惜的形容:“这几年诸如此类的怪事林林总总算起来差不多有几十桩呢,片刻之间是说不完的,小的所知也很是有限。大人若是真有兴趣,不妨前往凤来山探个究竟。”
凤来山是一定要去的,究竟也是必须探到底的。我们也看出来店伴滔滔不绝讲了这半天口水也即将告罄,最重要的是遥遥看见远处大路上又来了新的客官,未免掌柜看到他懈怠懒惰,他不得不赶着过去伺候,又怕顾此失彼得罪了我方三位贵客,只好顺水推舟将我们支开。我看透了他的这份心思,体谅他一个店伴身上那颗尽职尽责的劳累之心,于是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