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珩的手本在用力,快要捏出一个红印。在听到殷长夏这句话,陆子珩就像是被惊醒了那样,手上的力道也在同一时间放松。
薄临锋并不觉得被冒犯,重新坐回了椅子,背对着殷长夏和陆子珩。
薄临锋鼻翼间发出低笑:“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不去查你的身份,也不会让他们去查你的身份,你只需要认真思考这一个问题就行了。”
殷长夏和陆子珩已然退出了会议楼,瞧见家园已经转入黑夜。
天上并无一丝光亮,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
陆子珩拽着殷长夏,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快要走出一区,郑玄海和时瑶已经在暗处等了很久,时瑶正要张嘴喊出殷长夏的名字,却被郑玄海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唇,立马拉着她往后拽。
时瑶疑惑的望着郑玄海,不明白他的意思。
郑玄海却朝她使着眼色,仿佛想要告诉她什么。
时瑶顺着他的目光望了出去,才发现离开会议楼的不光是陆子珩,竟然还跟着裴铮。
快要抵达大门的陆子珩突然间停下了脚步:“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拉你出来?”
殷长夏嬉皮笑脸的说:“正好我也想出来,顺路嘛,哥!”
陆子珩:“……”
他转过头,将手伸了过去,放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
雨丝淅淅沥沥落下,而陆子珩向来迷离和带着破碎感的眼神里,竟然映入了自己的身影。
指尖尚未触及到殷长夏,仿佛被陆子珩人为的隔了一层玻璃似的。
他想要触碰,却最终停于半空。
陆子珩的声音很轻,犹如行将消散的烟缕:“阿祈,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当年爸妈会收留我?”
殷长夏:“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陆子珩的眼底翻涌着陌生的情绪:“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才对。”
前方突然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光柱,那是游戏在清扫着失去所有阳寿的玩家,在夜雨之中,那些光柱也萦绕了一层水雾。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像置身于梦境之中。
殷长夏以前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而如今进入游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之后,反倒对这件事情产生了疑虑。
殷长夏的心脏咚咚直跳,一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陆子珩的面颊苍白得如同一个死人,身旁的景色异常瑰丽,离他们最近的一区,也升起了一道光柱,里面满是飞舞的光粒子。
这是一场死亡的盛宴。
陆子珩的手终于触碰到了殷长夏的面颊。
“因为……”
“我是被他们所选的镇棺人。”
第119章
殷长夏心脏钝疼,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明明周围没有起风,他却像是站在狂风暴浪之中,被不断拍打而来的浪花卷湿。
“夏家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还要找镇棺人?”
殷长夏捏白了手,掌心也烙下了月牙印。
陆子珩:“夏家气运全都系在凶棺身上,一旦开始供奉,就绝不可能停止。他们也想过不再继续,最后死得只剩下你,这不就是结果?”
多么可悲。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这样简单的道理,夏家自然明白。
殷长夏嘴唇泛白,被冻得不由自主的打颤:“他们是为了我,才收养了你?”
其实他早该产生这样的联想。
宗昙和江听云是收养,陆子珩也是收养。
夏予澜是一千年前,宗昙和江听云是五百年前,而至今日……是陆子珩。
陆子珩空洞的眼瞳如两汪旋涡,似乎要把人给吸进去:“起初或许不是这么想的,他们结婚数年都没有孩子。但后来有了你之后,他们就开始为你打算。”
殷长夏:“所以那个雨夜,你离开了家?”
陆子珩:“我总不可能等死。”
他时常被噩梦所惊醒。
也许很好笑,他这样的刽子手,也会做噩梦。
原以为父亲母亲不会放走他,可而后的十年,他们都没有继续下去,每年还会寄一些明信片来,上面总写满了密密麻麻卑微的语句。
如果只是纯粹的恶,那该有多好?
这样一来,他何至于变成这样?
爱被抽干,恨被抽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十年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淡漠。
纵然用各种先进仪器检查过身体,也看过多少心理专家,都找不出病因。
陆子珩都掰着手指想过,自己到底还剩下多久,会失去所有的情感,变得再也不像个人类。
直到……
他发现了殷长夏得了绝症。
那一刻被激起来的是强烈的保护欲。
他需要他。
哪怕是恨。
四周水雾蒙蒙,空气里满是湿濡,犹如醉人的春酒一般,靡靡小雨如丝线一般落在了殷长夏的身上,刺得他肌肤也在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