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了么?”史律师看着他,胖胖的脸上满满的同情,“这件事其实跟你没关系,当然桑律师是为了保护你而身陷麻烦,你为此自责,我们也很理解。这样,我给你一个长假,你休息休息,还是回来继续做吧。”
星蝶想摇头,但是史律师不容她拒绝又说,“我以前也是做刑辩的,碰到这种事,最害怕的就是被人议论。不过,在咱们所里,大家毕竟是相熟,再怎么说也没有恶意。大家又都各忙各的,过一阵子忘了就忘了。如果你换个环境,总不可避免的被人念起,反而不太好。你说是吧?”
姜是老的辣,史律师抓住星蝶的痛处,轻描淡写两句,打的她大脑发麻,停止了思考。
那,我该怎么办?
星蝶茫然的看着史律师。
史律师笑了笑:“就放你个长假,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随时欢迎你。你的执业证还在所里,到期我们会帮你处理,或者让小尹提醒你。不会有事的。”
这样似乎也不错。等大家忘了,她就可以重新开始?
高星蝶犹豫起来。
史律师径自安排:“桑律师那里的业务你最熟悉,我想你就代替桑律师和杨律师交接一下,别耽误了业务——”
高星蝶诧异的问:“交接?交接什么?”
“业务啊?桑律师肯定做不下去了,但是业务不能丢啊。手续慢慢办,客户的事情不能拖。”
“谁说她要走了?我记得前几天她还说过两天就回所里上班。没见要辞职的意思啊!”
这也是高星蝶还能冷静到现在的原因:苏醒说孙东邻必须受到惩罚,她们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即使有影响,也会回到以前。
不是吗?——坏人得到惩罚,好人回到以前的生活中,继续生活下去。
为什么要辞职!
看着高星蝶诧异的表情,史律师突然感到他的算盘打错了,最难处理的不是如何安抚“宠妹狂魔”高检的妹妹进而留住高检的关系,而是他的同事——苏醒律师。
这个女人不走,整个所恐怕都要被污染!
送走高星蝶,史律师回办公室前扫了一眼办公区。里面坐满了密密麻麻的律师。他们每一个人走出去都可能引起一片复杂的情绪,得到许多带着复杂情绪的关注,但是在这里,却像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拥挤而廉价。
能走出去的,都是被顾客挑走的的那颗白菜,那时他或者她才有价值。否则,留在这里的,永远都是最不值钱的。
史律师从做律师那一天起就有这样的认知,这种深沉而复杂的自卑与自傲纠结在一起的感情已经陪着他走过半生。到了后来,不仅是对他自己,对他麾下的每一名律师,都被这种情感覆盖。
每天他都尽量催促自己和大家走出这个办公间,到外面去!让自己变得高贵、高傲、高不可攀!但是最后无论他爬的多高,总要回到这里再次等着被挑选。
就像是无可避免的宿命,每天都在和宿命搏斗着。
已经很卑微了,所以不可以再有任何瑕疵!他几乎是本能的拒绝任何额外的影响,去延长甚至阻挡客户的选择。
苏醒必须走。
这个所里有女律师,她们当中有未婚同居的,有同居分手再找的,有结婚的,有离婚的,甚至有二次三次离婚结婚的,当然根据私下里的消息,这些女律师中可能也有小三小四,或者私生活开放一夜情缘的。
史律师从来不嫌弃她们,甚至颇为自豪的保护这些隐私,并以女性主义的保护者支持者自居。
但是苏醒是例外。
她的事情让他感到别扭。就像一根鱼刺,扎进了喉咙;或者一颗定时炸弹,已经发出了滴答声。
为什么?
坐进宽大的椅子,史律师看着窗外灰蓝的天空,无法给自己一个清晰而符合逻辑的答案。
作为律师,他知道苏醒是无辜的;但是他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那种近似本能的反应——就是觉得她很脏,像一口被某个没刷牙的混蛋嚼过的口香糖,噗的一口吐到了他精心维护的家具上。
第4章 《独自美丽》(四)
林予知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等着,已经通过内部电话联系了高崖检察员,他说他现在在会上,马上结束后下来接他。
不知道是真的有会,还是高崖不愿意见他?如果交换一下位置,林予知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来这里授人以柄呢?
林予知是孙东邻的辩护律师,通过案卷,他知道高崖是苏醒的未婚夫。不仅如此,他还知道本来三个月后他们就要在举行婚礼。这个消息,是从苏醒所里的大合伙人嘴里透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