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的社会救助难度,不仅是观念问题,当事人复杂的家庭关系投射出来的摇摆不定的态度,其实也增加了救助的难度。毕竟,没有人——包括警察,愿意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自己反而被牵连、被投诉、被扣奖金,甚至污染了自己的社会口碑。
苏醒停下画圈的手指,撑住下巴,默默的想着心事。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用。”佟子斌问,“你的目的不是减少或者拒绝赔偿么?咱们这么说吧,就算家暴再凶残,都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苏醒这才抬起眼皮,瞅着佟子斌,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
佟子斌心里一机灵:这是自己说错话了么?
果然,苏醒没有顺着他的话接茬儿,反而斟酌着问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帮着丛家父母,拒绝关家么?”
佟子斌突然语塞,眨巴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干笑一声道:“赔不赔,你们律师就能决定,干嘛来问我?”
苏醒笑了:“从律师的角度,同样的委托费,这种情况多少赔一点儿和解的难度会更低,我付出的精力更少;但是完全拒绝赔偿,不仅难度加大,说不定这个委托就搞砸了。从挣钱的角度讲,我应该建议降低赔偿的数额,就像我现在做的那样。”
“那你问我干什么?你都做了么!”佟子斌装傻。油光光的脸上,努力装出纯洁无知的样子。
苏醒被逗乐了:“你把他们俩介绍给我,不是为了和稀泥的,对吧?”
佟子斌嘿嘿一笑,那双眼睛弯了起来,藏住闪烁的精光:“不管你想干什么,我只能秉公办事。我不会偏向任何一方,更不会插手。”
苏醒也眯了眯眼,看起来甚是温柔:“好啊。要这么说,你认识丛近月登记的社区矫正的那个司法所的负责人么?介绍我见一见呗?”
“干嘛让我介绍?你自己找不到么!”佟子斌的眼角拉直了。
苏醒敲了敲桌子:“我当然能找到,不过自己找到的,和你介绍的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也没有超出你的职务范围吧?”
“你想了解什么?”佟子斌不放心。
苏醒:“就是丛近月家里的事情。我总觉得丛近月的父母,有很多事情没有说。”
佟子斌轻轻的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帮你联系。”说着,拿出了电话。
有了佟子斌的介绍,电话里的司法所所长和居委会主任都很热情。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苏醒挂断了电话。
佟子斌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找你会惹麻烦,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我希望以后不用见你!”
苏醒无所谓的站起来:“咱们不是还有挂东南枝的约定么?早晚还得见。”
“别介,我怕你了不行么!”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走到门口看到苏醒那辆霸气的X5,佟子斌忽然叹气,“你这人——挺好的,就是太好强了,所以才不招人待见。”
苏醒见他不过是老调重弹,不以为意的摇头走开。
但是,佟子斌的声音继续从身后传来,“你要是稍微弱一点,稍微的哪怕示弱一点,也不至于让老高那么为难!”
苏醒脚步微顿,转头笑着说:“老佟,有空找高崖打球吧。你们都快变成大肚男了。”
佟子斌愣住了:什么意思?多少年没打球了,怎么突然让他找高崖打球?
第28章 《独自美丽》(二十八)
被附加了意义与传统的身体伤害
苏醒准备发动汽车离开,却看到佟子斌追了过来,敲她的车窗。
降下车窗,苏醒奇怪:“什么事?”
“你和高崖,到底怎么回事?”
“分了,但是他似乎不能接受这个理由。对了,你是他好朋友。你帮我参谋一下,到底怎么分手,他才能接受?”苏醒认真的请教。
佟子斌张口结舌,这个——该怎么回答呢?
“上车吧,我送你回警队。顺便帮我出出主意。”苏醒叹了口气。虽然高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但私心里,苏醒并不想因为分手而和高崖闹得太僵。
放到以前,她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求助佟子斌,也不认为佟子斌会帮助自己。但是现在有了丛近月这件事,或许就是上天给她一个机会,可以妥善处理和高崖的关系?
听了苏醒简明扼要的分析了她和高崖的关系,佟子斌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发浓重。
“你就这么不在乎高崖?”这话问的有点八卦,但除了这句佟子斌也想不出还有啥更合适的问题来表达他此刻的感受。
“这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苏醒道,“这是客观现实。要想大家都好,就只能这样。如果非要用一个感性的词来表达,可以勉强算作‘缘分尽了’:因为客观条件不符合,导致两人不能在一起。”苏醒叹了口气,“我了解高崖,他是个优秀的有责任的人,但同时也是个传统的人。你不觉得,他对家人的保护中,多少有点狮子保护自己地盘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