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他像一只作茧自缚的秋蛾，没有雪松的坚挺，也没有柳絮的轻盈……

如今他的身体有恙，两人又是离婚的状态，他一定觉得自己无用，拖累了她，又要一走了之……

一直以来，方远对情、对事都很放不开，他以才立世，以情处世，却始终无法把感情放在理智的下面，以至一直把自己困锁在愁苦的枯井里。

自古文人多贫病，如今的方远，如同一个在凄风苦雨中踽踽独行的孩子，形单影只的流离在红尘俗世之中，茫茫然不知所往……

繁华人世间，他看到的不是春色万千，而是满目凄凉。他的心就像一片沙漠，总是不经意间扬起漫天黄沙，遮蔽了双眼……

对待母亲，他追求生命中最纯粹的至情至孝，却无法摆脱现实的束缚……

也正是理想和现实的冲突，让他将自己分成两半，一半留给现实，一半留给理想，而这样一分为二的生活，带来的是内心的苦闷与煎熬。

这两年，他在现实的夹缝里求理想，撕裂了自己，却始终无法真正拥有理想的世界。

当然，他有他的纯粹，有他的坚守，有他的选择和自由……

小月知道，方远这一生，离不开笔墨，也断不了红尘。

所以，对于方远的不辞而别，小月没有再强求，甚至连电话都没有追打一个。

她只是盯着电脑怅然良久，最后发了一句话给方远，算是告别，也是祝福。

“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这同样是木心的一句话。

关上了电脑，小月默默的收拾着屋子，默默的把孩子们穿起来，默默的送去学校……

直到黄昏时分，小月去接孩子们放学，琳琳不上车，一个劲儿的哭闹着要找爸爸的时候，小月才轰然崩溃，忍不住吼了孩子两句。

两个孩子在后座哇哇哭着，小月在驾驶室默默流泪……

原以为坚不可摧的自己，崩溃就在一瞬间。

而这看似突如其来的崩溃和情绪，不过是积攒了太久的委屈和压力……

在小月看来，方远的身体不会有大问题，因为他底子好，最近这段时间恢复的也不错，只要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痊愈是早晚的问题。

现在，他去追求他的理想和自由，而生活的一地狼藉，终究留下她一人……

——

回到基地的时候，思思已经做好了晚饭，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忽然少了一个人，气氛有些沉重。

对于方远的忽然离开，欢子和思思也挺诧异的。

原本，他们以为这对夫妻就要复婚了，没想到片刻温馨之后，还是分道扬镳了……

晚饭后，孩子们都睡了，几个人加班的时候，思思忍不住轻声劝着小月。

“小月姐，你和方哥这是何必呢？一个人先低头服软，说句好话就过去了，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

“你啥也不懂，别乱支招。”欢子扭脸瞪着思思。

欢子是大亮舍命救下的，所以他对大亮有着特别的感恩。

这两年，小月姐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大亮对她的情意，在他心里，还是偏向于大亮的。

一个男人不能给自己的女人遮风挡雨，反倒是接二连三的连累，如今又拍屁股一走了之，欢子实在是无法认同。

当然，他也不愿影响小月姐的选择，所以什么都不会说。

对于这对小情侣的争执，小月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一笑了之，继续工作。

其实自己和方远的问题，她不是没有考虑过。

可一段婚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一个人的责任，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如今范云走了，貌似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没了，但是当初那颗热切的心却再也回不去了……

——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时光的列车，呼啸而过，青梅竹马的感情走了这些年，最后还是落在了一声叹息里……

纳兰容若说：三月花，一世念，散似烟，年华限。

缘起缘灭不由人，花开花落自有时。也许这世上所有的相遇和离别，都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他于她，她于他，若不是余生，那便是余生的痛……

晚上，小月想要给方远打个电话，提醒他早睡养身，但是号码已经是空号……听着「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小月的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她知道，方远走了，自己的日子还要过下去。

对她而言，人生就是埋头过坎，历事练心，一个山头翻过来，还会有另一个山头要翻过去……

眼看又到夏季，汛期将至，基地生死攸关的时刻到了……

第992章

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