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朝朝暮暮(出书版)(53)
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事实是任由她如何挣扎,都走不出妈妈留给她的阴影;事实是任由她如何靠近,都无法成为庄鹤鸣眼中心中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她还没想完,突然被抱住。
庄鹤鸣的呼吸就响在耳边,微湿的气息吐在她颈侧,将原本白皙的皮肤灼成粉色。他那样珍视地抱着她,就像正抱着一个已经在暗夜中踽踽独行很久,面对浑身淌血的伤痕再也没有力气假装坚强的小女孩。
她听到他叹了一声,用那种很心疼又很无奈的口吻道:“为什么要哭呢?你一哭,我就没有办法了。”
心脏猛地酸了一下,周怀若就这样靠着他的胸膛,听到他那句话不知为何更觉得委屈,顿时失去刚才要和他对簿公堂的气势,两只手抓住他的大衣衣襟,“哇”的一声浮夸地哭了起来。
庄鹤鸣拿她没办法,只能更紧地搂住她,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周怀若光哭还不够,一边抽泣,还要一边抱怨着什么。庄鹤鸣没能全听懂,只零碎地捕捉到一句“为什么都不喜欢我,都不喜欢我是周怀若”……
“我喜欢。”
说这句话时他没有思考,也正是没有思考才没有克制,脱口而出。
怀里正哭得一抽一抽的人险些被这句话呛住,变脸般瞬间收回哭泣的表情,愣愣地问:“什么?”
“我说我喜欢。我喜欢你是周怀若,不管八年前还是现在,富有还是贫穷,受人欢迎还是不受人欢迎,我都喜欢。”
周怀若惊得说不出话来,湖水似的眼睛微眨,落下最后一滴泪来。
“只要你是你,我就很喜欢。”
(3)
“你说八年前是什么意思?”周怀若从庄鹤鸣怀里挣脱出来,用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你八年前就认识我?”
思绪从重逢那天开始检索,她试图找出他曾表露过的蛛丝马迹。最后停留在她入住香舍的第一天,在他卧室的书架上发现的那本作业本。
她呆滞地问道:“你书架上那本数学作业本……难道是你故意留下来的吗?”
庄鹤鸣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天收拾书架发现的……那是我高中想给你塞情书的时候太紧张,不小心塞错的。”
这回轮到庄鹤鸣愣住了。他一直不知道周怀若的作业本会出现在他书包里的原因,以为是什么机缘巧合之下闹的乌龙,却没想到过,它是一封没机会被他拆开的情书的替身。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周怀若,黑色的眼睛牢牢地将她锁住。
他问:“那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特意留下它吗?”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是随手塞进去,后来忘记扔了……”所以她连问都没敢问他,生怕勾起往事,勾起那些自己一头热地喜欢他,他却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尴尬。
“从前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女生送给我的书信礼物,如果攒了下来,少说也有好几箱了,我却唯独留着一个你用完了的作业本,你说是为什么?”
周怀若咬着手指,支支吾吾道:“因为你……特别喜欢数学?”
他拿开她的手,像阻止自家乱啃手指头的小朋友,同时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因为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亲手把它还给你。”
只可惜,变故横生,时光如潮水般将一切冲散。
(4)
十七岁的庄鹤鸣第一次注意到那个高马尾女生,是在她刚入学参加新生军训的时候。
那天他跟着学生会一块儿给新生送清凉,她引人注目首先是因为白。那种牛奶一样的白净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军训新生中显得非常扎眼,他甚至听到同行的其他学生会干部低声议论她是不是抹了粉底。直到亲眼见她坐到“病号连”的树荫下挽起外套衣袖,露出那截同样白皙如玉的手臂,他才想,应该没有人会无聊到连手臂都涂上那样白的粉底吧。
他无暇多想,和同学们一块儿忙碌起来。饮料一路分发到“病号连”附近,听到教官正喊了一句“小白”,余光瞥过去,她在一众蹲坐树荫下的新生中如抽枝的小树苗一般站了起来。
听闻今年带队的教官多数是从保安服务公司请来的,真材实料不知道有没有,眼下看来,作威作福倒是一把好手。负责“病号连”的教官颐指气使地指挥她道:“小白,你带着这群人围着操场活动一圈,把废弃垃圾和树叶捡起来。听清楚了吗?”
庄鹤鸣闻言心中不快,侧头看了一眼。“病号连”里女生居多,能在那儿待着就说明是身体抱恙,因此个个面如白蜡、无精打采,面对盛气凌人的教官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