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纸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番外(23)
他愣愣地转身,一下子就在一双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眼睛又大又圆,还穿着一身米黄色泡泡裙的小姑娘拉住了他。
“他们是坏蛋,你不要过去。”
小姑娘突然凑近趴在他的耳朵边小声地说,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像头发一样扫在他脸上,让他全身发痒。
还没等他说话,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他眨了眨眼,还未从她能看到他的惊讶中缓冲过来。
“珠珠,自己搁这玩啥呢,走了妈妈带你回家。”
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抄起小姑娘腋下就把她抱了起来,接着穿过他的身体抬脚就走出了两三米远。
小姑娘扒着女人的肩膀,没有出声解释,只是不甘心地噘嘴看着他的方向,眼中还噙着委屈的泪花。
走远了还一直对他招着手。
而他仍怔怔地站在原地,姿势保持着她拉他手时候的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低头喃喃道:“我跟妈妈姓,叫易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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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男人面前,看着他掐着自己的脖子,颤抖着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对着他磕头求饶。
鲜血从他的额头蜿蜒流到脖子上,最后濡湿了胸前的观音。
活着的时候不行好事,即使纹上百个观音大士像,也抵消不了犯下的业债。
菩萨,从不渡恶人。
他伸出手,那男人顿时发出凄冽的惨叫声,当手穿胸而过时声音便戛然而止,只剩粘稠的血液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
第二天,凌城某网吧包厢内惊现一名男尸。
警方初步调查死亡原因,系熬夜上网导致的心脏骤停猝死,但对外公布的信息中并没有提及法医解剖时,曾发现男尸胸口处有一片淤青,形状像极了小孩儿的手印。
终于,在解决第四个像那男人一样的渣滓时他被抓了。
对方是那男人狐朋狗友中的一员,当天吃烧烤的桌子上也有他。
由于家里有信仰,所以很早就明白过来他前几个兄弟死得蹊跷,又联系了自己以前做过的事,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对家里人说了。
然后,他就被那袁老道给捉了回去,封印在一个没有五官、只有四肢的纸扎小人里。
想着先化解几年他身上的血煞和戾气再超度了他。
五感尽失的那些年里,他的意识是麻木和茫然的。
眼前除了那些被他吓死的人脸上扭曲的表情,唯一剩下的便是那小姑娘看他时黑亮黑亮的眼睛。
即使后来那些足够血腥的场面他都淡忘了,却唯独还记得那双眼睛。
袁家丧葬铺有个传统甚至可以说是禁忌,那就是: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鬓。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
得益于新来徒弟的无知和手抖,他在被封了五感多年后,终于再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
第12章 番外(二)
接着没一会儿他就被那个傻徒弟给卖了出去,他和那些纸扎房子纸扎车还有招魂幡一起被搬到车上,仰面朝上头顶上是明晃晃的太阳。
他被摆在了供桌旁边招魂幡下,桌子的另一旁还有个纸扎小人,只不过是个女孩样式的,他在被搬运的过程中瞥到过它一眼。
看到它那用黑墨和朱砂画就的呆板失真的五官、还有被描红的脸颊时,难免不会让他与几年前的那个场景那个女孩做比较。
还有女孩那双黑亮的、泛着莹润光泽的眼睛里面,充盈的活人生气和他的身影。
身边来跪拜和吊唁死者的人络绎不绝,而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处人世事却又置身事外。
他看着身旁那火盆中不断燃烧着的冥币和元宝,心里盘算着何时会轮到自己。
那袁老道将他缚在这里多年,他的魂魄早就和这个纸扎的身体相融。
在被困住的这些日子里,他的意识和知觉像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闻不来,仿佛偌大的世界只剩他一个。
把他困在自己的世界里,用铺天盖地的空白和逐渐蔓延的无聊麻木来侵蚀他的思想和灵魂,最后达到消磨他的戾气和渡化的作用。
与其说渡化倒不如是毁灭,相比于直接让他魂飞魄散,这种方式看似网开一面实则恶毒至极。
突然,好似福至心灵一般,他入眼的所有景物色彩好似全部褪去,只留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孩一个人。
她长大了,身材纤长头发乌黑柔软,从前肉肉的婴儿肥消去只留下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和小小的尖下巴。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大大的泛着黑亮莹光的眼睛,他也再一次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