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那夏日蝉鸣(125)
他顿了一下,像是吞下了什么话,转念指了指合同上的数字,道:“……担心房租的事情,直接打到这张卡里就行。”
“丹达葛尔?”许蝉满心只剩下这四个字。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地区最近经常在新闻中出现,前几年开始国际卫生组织就有针对性地组织各个国家的医疗志愿者进行救援志愿行动,在国内简称银鸽计划,那边地处偏远,自然灾害频繁,而且本地病非常顽固,新生儿死亡率居高不下。
有人说那里满目疮痍,遍地硝烟,更是瘟疫横行的沼泽。
“为什么要去?”
许蝉怔怔地望着李闵,可是他眼底并没有她以为的颓丧和消沉。
以前,李闵觉得自己的出生是刽子手厚茧下的闸刀,是他害死了父亲的爱人,以及别人眼中那个善良温柔的他的生母。
因此,他曾认为只有死在手术台上,才算是完完整整地赎完了罪,才能有资格去见一面那位未曾谋面的母亲。
可后来,有人骂他推卸责任,作茧自缚,还指责他这幅做派只不过是用亡人来遮掩自己的懦弱胆怯,本质上就是把自己人生的失败推卸到别人身上。
“我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你永远都在为别人而活,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欠了你的你欠了的,你觉得自己的人生全都被他们毁了。可是,你有什么权利把自己的失败都甩给他们?你是自由的啊。”
是啊,人生来自由。
他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跟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直接关系。
他可以选择地狱,也可以选择天堂,全凭他心罢了。
许蝉见李闵沉默,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坚持等待着答案。
在她没有看到的角落,男人的手臂微微有些发颤,身体差点就因为难以支撑而轻晃了一下。
过了一会,李闵双手撑着两侧,自然而然地往后一靠,眼底噙满了温柔的底色,像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想离开这里,去那里看看。”
多年前,有人带他走出过牢笼。
现在,他也想成为一盏灯,为途径他生命的每个人带来光亮。
在末路穷途,生死绝境,他不光想要守护好他爱的人,也希望那些和自己一样,曾在绝望与泥泞里挣扎的人,得到光与转机。
第49章 “迟到的十年”
◎“一辈子,好不好”◎
离开天台, 许蝉在房间里坐了很久,直到外面的杨柳被狂风卷的潦草,天际迅速乌黑下来。
她刚站起身, 余光突然看到楼下的车辆间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狂风里的身影略有些摇晃,他走的异常缓慢, 每隔几米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小区有直达电梯,从电梯口到单元门口不过短暂路途, 可他的白色衬衫却隐隐透出汗意, 紧绷的肌肉在衣料下起伏, 每一步就像是踩在玻璃上。
许蝉屏住呼吸, 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下一秒, 她就看到李闵重心不稳地跌了下去,他半蹲在地面,手指重重地擦过旁边的墙体, 勉力支撑才再次站了起来。
直到李闵离开视野, 许蝉这才想到,从那会见到李闵到她离开, 他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是上次冷库里伤到了吗?他根本不是提前出院而是因为腿伤?许蝉胡思乱想着, 下意识就拨通了于皖周的电话。
“我问你,”许蝉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对面于皖周兴奋地说,“许蝉你今天有空过来吗?我给臭驴准备了一个惊喜,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你知道她这个人嘴巴又硬又严实的不行,我套了半个月都没套出一句话, 可愁死我了。”
听着对面于皖周满心的欢喜, 许蝉已经到嘴边的话犹豫片刻还是咽了回去。
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想了想,轻声提醒:“其实学姐一点儿也不喜欢热闹。”
她之所以把自己包装成那个样子,原本也是以为那是于皖周喜欢的样子,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习惯了再也改不过来。
许蝉突然想起罗承会所的那小段监控视频,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于马宿雨而言,真相是重要的,可是对于马宿雨和于皖周两个人而言,真相的到来却又是另一重关卡。
如果连到底是爱还是怜悯都分不清,那怎么能够真正在一起呢?
就像李闵,他或许曾经喜欢过自己吧?可现在的他,之所以对自己好,难道不是因为得知真相后的愧疚和怜悯?
太自私也好,太冷静也好,起码现在,许蝉不想马宿雨重蹈覆辙。
聊到最后,许蝉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提,而关于李闵的事情她也一个字都没问。
这一夜,许蝉鲜有地又梦到了很久以前的高中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