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恋(17)
我喘着粗气一拳打在了被子上,气得望着天花板骂道,“混蛋!王八蛋!窝囊废!”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几号,如果我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睡了很久,那学校现在怎么样了?我平白无故地消失了这么多天,会不会被记处分?
脑海里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一天,我满心欢喜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摇着袁女士的肩膀问道,“我可以去上学蜀了?”
袁女士在我过分激动的目光下,笑着闭上眼睛缓慢地点了点头,“是,你可以去学蜀啦!”
只要一想到袁女士在我面前笑着点头的样子,我就鼻子一酸,想哭想流泪。
或许是记忆的加工下,袁女士在我的回忆里,眼角两侧的皱纹格外明显,她总是缠着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用的去皱的化妆品,又总是心疼钱不肯卖。
虽然她从未跟我提起过,但我知道,这个学蜀的名额,一定是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帮我争取来的。
我将头埋在被子里,心里直泛酸水,难受得很。不一会儿,眼泪就洇湿了枕头。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应该还是预蜀毕业的时候,小伙伴们一个个都要离开,离开槐巷,朝着更远更高的地方跑去。奉小诗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哭着说不要走,我去哪里她就去哪里,结果呢,刚刚升了学蜀没一个月,就交到了一个小男朋友,每天乐不思蜀地约会交往,将我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其实,那天。
我也是哭了的。
那个总是被我刻意弱化的人居然趁着我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他的五官已经变得模糊,在一片光影中消消沉沉,但我知道他正笑着,然后递给我一个发卡,发卡一条鱼的形状,上面镶满了白色的细钻,阳光照在我的手心里,几乎要将我烫伤,“白鱼,这是送你的毕业礼物。”
我难过极了,觉得自己只要一抬头眼泪就一定会啪嗒啪嗒的掉下,所以我倔强地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
不远处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笑着扭头说了句“马上来”,然后匆匆忙忙地强扯过我的手,将发卡塞在我的手里,我听见他说,“我等你。”
“白鱼,我等你。”
“你要快点来,知道吗?”
接着他朝着离我越来越远的方向跑去,我抬起头,眼里成眶的泪大滴大滴砸下,慢慢地一片光影消失,而他消失在了光影里。
我是哭着睡着的,我睡的并不安稳,哪怕睡着了也依旧在哭。
也许是被那个王八蛋给气的,也许是因为袁女士为我的一片心意被我糟蹋了,也许是因为梦到了好久不见的那个身影。
总之,哪怕是睡着的,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很难受、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而就在我睡着的时候,楼下。
“少爷,您……”
“闭嘴!”祁漉皱着眉将玻璃杯“嘭”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水喷溅到他的手上。
老管家似乎是非常熟练地将头一低,轻轻弯腰,退下。
偌大的客厅安静了五秒后,水杯最后还是没能幸免于难,“嘭”的一声被砸在了墙壁上。
祁漉用手往后撩了一下头发,盯着地上的碎片,耳畔依旧回响着刚才那番难听至极的话。
“好一个顶顶的窝囊废!”
“窝囊废还生了一副狼心狗肺!”
他沉着脸,明明刚才在楼上发脾气的人是他,但现在,他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扇了巴掌一样憋屈。他立在原地,就那样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碎片,很久都没有移开目光,就像是要将碎片看出个洞。
水顺着他的指关节“啪嗒”无声地融入地毯,倏地,心脏猛收缩了一下。
祁漉皱着眉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胸膛,有点不太适应自己现在过分跳动的心脏。
心脏“咚咚”地跳,每一下都泛酸,难受得很。
刚才满腔的憋屈气一下消散,全部被这莫名的委屈和难过占领。这情绪生在他心里,难受得他鼻尖直泛酸,而面对这突如其来又巨大的莫名情绪,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祁漉很明白,这情绪并不来自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就闪现了白鱼的脸。
突然就想到了刚才转过身时,白鱼脸上那副干净又茫然的表情。
祁漉抿了下嘴,抬头望向了楼上的方向。
原来刚刚……她有这么难过的吗?
我醒来的时候,祁漉就那样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托着腮望着我。
我吓了一大跳,尖叫着就把枕头往他脸上丢,被他含着笑轻而易举地接住。
“你干嘛?神经啊?”
他笑,瞪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你神经啊?一醒就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