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个月,孟昭忙得焦头烂额。
等她意识到,谢长昼的睡眠时间又在增加,十月已经快要过完。
波士顿刚刚入秋时,家中开始用上地暖。
赵辞树给谢长昼安排了两个医生,几乎二十四小时跟着他。
他定期做复查、每日吃药,白天仍然很难清醒,没办法长时间站立,十月下旬,又推辞了一部分工作。
谢家传出消息,老谢总将要卸任,一时间外界都在猜测,担子最终会落在谁手上。
谢长昼手上的权力每放出去一点,祖父那边的流言就多一些。
但他似乎铁了心,“POLAR”总部就设在波士顿,他来波士顿这么久,一次也没露过面。
他将唯一的工作重心放在金融,大段大段时间耗在家中,处理祖父交代必须要做的事务。
十一月来临之前,孟昭意识到问题所在。
上课时间,她回家拿文件,听到谢长昼在书房里,打电话跟人吵架。
隔着虚掩的房门,他喘息声非常剧烈,她听不太清他在吵什么,依稀听见关键词,提到“祖父”以及“结婚”。
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屋内传来玻璃杯砸碎的声音。
孟昭心里一惊,连忙推门进去。
室内一片狼藉,水杯被砸在墙上,文件散落一地,谢长昼坐在窗边的工学椅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白得像纸。
电话已经挂断,声音惊动了家里的医生,两人前后脚跑过来,给谢长昼测心跳量血压、让他温水服药。
一群人围着安抚好他的身体,谢长昼疲倦地挥手,让他们出去:“让我静静。”
孟昭没走。
她在旁边沉默地看着他,很久,才问:“发生什么了?”
“谁知道,一个二个的,都有病。”他非常冷淡地撇开目光,“如果有一天我真死了,一定是被气死的。”
孟昭没说话。
很久,谢长昼突然哑声开口:“昭昭,你来。”
他说:“你抱抱我。”
孟昭沉默地走过去,抱住他。
两个人非常默契地,没再提过这天的事。
谢长昼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在跟孟昭约会上。
秋高气爽,孟昭推着谢长昼在查尔斯河畔散步,在波士顿的公园里,围观那群异常肥美的松鼠。
更多一些时候,谢长昼坐在家中,帮笨蛋女友选课、挑教授,或者,有时,指导她做作业。
孟昭的脑子相当不会拐弯。
由于学不会偷懒,从本科起,每次小组作业,都是她做得最多。
来哈佛后,也不例外。
谢长昼看着她叹气,除了帮她,别无他法。
十月底,谢长昼的精神状态稍好了些。
孟昭频繁找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抱着电脑眼泪汪汪,拜托他帮忙修改设计:
“有男朋友真是太好了,你会帮我的——会帮我的,对吧?”
谢长昼处理完白天的工作,斜靠在软垫,从电脑前移开目光。
不咸不淡地,撩起眼皮看着她,很久,才笑:“有什么办法?你现在是我的学妹了,你问我的那些问题,我要说自己不知道,不是很不像话?”
学妹。
两人的青春隔着一片遥远的时间海,孟昭从来都不知道,他学生时代是什么样子。
她从没见过他穿校服、在自习室写题,或是被捉去做红旗手。
然而兜兜转转,她还是踩在他走过的路上。
孟昭歪着头,抱着膝盖坐在厚厚的地毯,好奇:“你当时读建筑,为什么后来没有做全职的建筑师?”
“不赚钱,而且课不够满。”谢长昼声线低沉,意有所指,慵懒道,“所以第二学期,我还多修了一个金融学位。”
孟昭:“……”
“但是。”谢长昼停顿一下,又有点烦躁地微皱了下眉,背部往后靠,仰天低叹,“我现在有点后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挨打就挨打呗,他应该什么都不学的。
不跟谢竹非争第一,不参与家族内斗,做个废物,混吃等死。
然后,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大哥去干。
累死大哥,解放自己。
孟昭完全能猜到,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她好奇:“你祖父,现在给你安排的工作,很多吗?”
谢长昼耷拉着眼皮,没说话。
好半晌,才回应一句低低的鼻音:“嗯。”
也不仅仅是多。
还有一些麻烦。
祖父安排给他的工作里,有很多需要谈判的地方。
处理这种问题,最好的方式是跟合作方见面。
但偏偏这一票人,全都在香港。
祖父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要求他回去。
但是,谢长昼不仅不想动,也没打算去跟这些人聊。
他仍然不想聊祖父的事,沉默几秒,朝孟昭伸手,伸长手臂将她捞进怀中:“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