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发现还是带鼻音。
好像哭了一宿似的。
她耳根瞬间红了。
孟昭用力揉揉鼻子,一字一顿地,重复:“你,怎么还有钱,买栗子。”
这次声音正常了很多。
欲盖弥彰地,像是想要假装刚才那句话自己没说过。
谢长昼笑起来。
他笑得很轻,手指拂过她秀气的鼻梁,把散在她眼前的碎发拨开:“你不记得了?我身上,还留了一百块现金。昨天来店里放行李时,烤架没点火,上头放着一把毛栗子,你多看了几眼,应该是想吃。今天早上,我去找他买了一点。”
店主本来没想收他钱的。
距离旅行旺季还有一段时间,这几天店里客人也不多。
雪山山脚一年四季温度都不高,那炉子买回来后就没收起来过,店主一个人看店没事做,天天在那烤小零食吃。
谢长昼走过去徘徊着问价格,他伸手就捧起来一大把:“送给你吧。”
谢长昼想了想,仍然将钱递给他:“我还想要点儿别的。”
他也不知道,高原上,一百块,能买到什么。
店主给了他很多很多栗子,一堆烤好的玉米、花生和饵块,以及后厨的使用权:“我这儿现成的食材,你随便用。”
谢长昼道过谢,挑着红枣和桂圆,给孟昭煮了一壶茶。
孟昭视线偏移,这时候才注意到,窗前小几上还放着一只透明水壶。
里头的水刚刚煮开,咕噜咕噜地冒泡泡,透明蒸汽爬满内壁。
她沉默一会儿,掀开被子爬起来,钻进谢长昼怀里,闷声:“谢长昼。”
这姑娘昨晚睡衣被弄脏了,洗完澡之后说什么都不肯再穿,从行李箱里拖出他的黑色衬衣,套到身上就睡着了,连扣子都是他给系的。
此时此刻,被她抱着,谢长昼感觉到,两个人交织的气息。
他的手臂越至她后背,轻轻拍拍:“不饿,要抱抱?”
孟昭小声说:“我想你。好奇怪,你就在我面前,我还是想你。”
“是吗?”谢长昼声音清澈,尾音上扬,发问的语气也很寻常,“想谢先生,还是想小谢?”
孟昭没答,抱着他往旁边倒。
谢长昼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跟着她栽在柔软的床铺上。
他身上穿的本来就是居家服,被她拽倒,索性脱了拖鞋,就这么躺到她身边。
他伸长手臂,拉高被子。
孟昭蜷在他胸前,嘀咕:“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谢长昼低声:“嗯,你睡吧,我在这儿。”
她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是睡不好。我总梦到你……但又,找不到你。”
谢长昼垂眼,嘴唇轻轻碰一碰她的额头,哑声:“你都梦见我什么?”
“好多事。”孟昭掰着指头数,“梦见我放学,你去接我,给我带葡萄味的汽水;我在你办公室里写作业,有高管工作出了错,你打内线骂人,骂完转过来问我有没有被吓到;你时不时要去见一些家里长辈介绍的女孩子,我偷听到她们的名字,就在网上搜,然后发现,她们的履历一个比一个漂亮……”
孟昭停顿一下,忽然有点恍惚地,小声说:“会不会,其实,我现在在经历的这些,才是梦。这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谢长昼在她后脑勺轻拍一下:“说什么胡话。”
孟昭认真:“但是,谢长昼,现在的你,好像假的。”
“怎么?”
“我总觉得,你太好了,不像我的。”
孟昭抱着他。
想起在学校时,物理系,那两个为院士儿子大打出手的师姐。
很久以前,她跟着谢长昼,偶尔出现在一些社交场合,好比那次在游轮上——
也有别人的女伴,吃惊地对着她,睁大眼睛:“谢先生?你是谢长昼带来的?……是‘那个’谢长昼?”
她们问她:你不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吗?房子资源车钱……他都能给你,你真的不想吗?
那时她没有答案,如今四年过去,这些问题在脑子里蒙了灰,又隐隐浮现。
她没有变化,仍然稚嫩,天真得泛傻气。
脑子里想过最多的,也仅仅只是,跟他在一起的样子。
她不想吗?她想啊,她想一直跟谢长昼在一起啊。
可他永远难以捉摸,像高原上的风,或流动的云。
她当年没有勇气告白,现在也不敢逼问,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孟昭垂着眼,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头顶。
下一秒,谢长昼掐住她的脸,迫使她稍稍抬起目光。
他目光沉静,声音清澈低沉:“我大哥和妹妹都在香港,最近半年海内外市场有变动,家里几个小派系冒头,祖父烦不胜烦,想让我也回去给他解决问题,我们仨接他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