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你就能分担一部分疼痛,到我身上了。”
冬天的风呜呜地,拍打在窗户上,好像低沉的鸣笛。
房间内沉默许久。
“你疼不疼啊……谢长昼?”孟昭的声音很轻很轻,在说情话一般,像悠长的叹息,“我走的时候,你竟然还来追了。那时候,是不是,也挺难受的?”
封言和阿拉蕾都走了,向旭尧不在屋内,赵辞树被谢家的人拖住,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孟昭坐在谢长昼的床边,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过去很多年,她午夜梦回,以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眼泪可流。
孟老师去世时,葬礼上她没哭;母亲再婚时,婚礼上她没哭;跟谢长昼分手时,她额头缝的针被自己挣开了,血流了一手,她也没有哭。
但是,但是。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像不久前在赌场一样,她明明不想落泪,可只要想到谢长昼,心里的眼泪就堆积成小小的湖。
这些年的快乐、痛苦、委屈,所有的情绪,她明明全都想告诉他。
可是没有机会。
永远有一把刀,悬在头顶,警告她:你们没可能的,知道什么是“没可能”吗?就是这辈子,这个人,不可以。
“你只要告诉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从来没有,不喜欢我。”她声音断续,抽噎着,眼泪啪嗒啪嗒掉,“或者……哪怕,你跟我在一起,不是想玩弄一个小女孩的感情。”
“我……我都不会走啊。”
为什么分开。
这么多年,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分开。
这么好的谢长昼。
为什么不能一直是,她的谢长昼。
孟昭坐在凳子上,越想越委屈,哇哇大哭。
反正病房也没别人。
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不知道哭了多久。
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又好像只是下一秒。
脸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的大拇指指腹有一点粗糙,落在她脸颊上,有点用力地掐了掐。
太久没说话,谢长昼声音很哑,低低地,带着点儿无奈的笑意:
“……蠢话。”
孟昭愣住。
她好像一个突然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被他轻轻一碰就呆在原地,连眼泪也忘了流。
最后一点蓄在眼中的水汽,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顺着脸颊划过,无声落在他的手背。
谢长昼手掌微停,垂眼看着她,一时间也没将手收回来。
孟昭傻乎乎的,下一句话就是:“你……你能,能把手举起来了?”
谢长昼:“……?”
“我,我这就去叫医生。”孟昭有种很强的直觉,觉得他这次醒来,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待机两秒就歇菜。
她说着,用手背飞快大力地擦擦眼泪泪痕,一边伸手按铃,一边打电话想找赵辞树,语无伦次:“你睡了好久,都八九天了,这几天给你输了好多营养液……我把辞树哥和阿旭都叫过来,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嘱咐他们的,我……”
“昭昭。”谢长昼出声打断她。
他声音很轻,孟昭虽然有动作,但整个人的脑子和注意力全都死死绑定在他身上,哪怕仅仅两个字,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孟昭立刻:“我在的!你说!”
谢长昼失笑。
他低咳了一声,稍稍缓一下,才撩起眼皮,声线低沉地道:“那天在赌场,我好像听到你说……”
他微停了停,像是在回忆,“喜欢我。”
孟昭睁圆眼:“我说的明明是——”
谢长昼嘴唇没血色,白色的灯光漾在他黑瞳眼底,那么一点光,让他显得十分温和。
他轻声问:“明明是?”
明明是,可以再试试。
但是。
孟昭的心跳忽然快起来,扑通扑通,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他究竟是记错了,听错了;还是故意的,在诈她?
那有什么关系。
那根本不重要。
她忽然生出勇气,放下手机,平静而坚定地与他对视,说:“我就是喜欢你,我想跟你复合。谢长昼,我们试试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苍白的灯光下,谢长昼的意识从非常遥远黑暗的地方苏醒,他一个人撑着手杖,在梦里走过四个年头,这漫长时光的结尾处,原来在这里。
在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在她确凿确切的肯定句里。
许久,谢长昼微勾起唇,说:“好啊。”
你终于回来了。
我的昭昭。
-
医生给谢长昼进行身体检查。
躺了这么久的病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医生多跟他聊了几句:“目前恢复得不错,但你这个年纪,是有点麻烦的。”
瓣膜没法二次修复,谢长昼还很年轻,如果之后再出问题,只会比这次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