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手工课老师说,以前从没带学生做过这个,想着我们要毕业了,就试试。”见他一直不语,孟昭心里打鼓,以为他不喜欢,“我以前也没做过戒指,折腾半天只有最简单的这种能制作成功,如果你嫌丑,也可以还给……”
“不是特地给我的?”谢长昼打断她,撩起眼皮,慵懒反问,“送都送到我手里了,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这无赖。
“但是,昭昭。”谢长昼没再伸手,不给她抢回去的机会,故作不经意地,提醒她,“这东西不能随便送人的。”
“我知道。”孟昭犹豫一下,还是说,“可这不是婚戒啊,不是婚戒,就没关系吧?”
她努力回忆,“老师说,戴在不同的手指,意思不一样。所以我就把它放在你食指了……这个是不是叫,友谊长存?”
谢长昼失笑。
许久,他说:“是。我们不比别人,我们友谊长存。”
那时候,夕阳里,漫长时光中,他也没料到。
未来有一日,会真的跟这个小姑娘成为恋人,然后撕破脸皮、兜兜转转,又走回她身边。
他只记得,那天孟昭挺高兴。
虽然一大兜作业还全都没做,俩人在路上没完没了的晃荡,司机都已经快要等得不耐烦。
但她就是那么仰着脑袋,煞有介事地,对他说:“那你也算是收下我的信物啦,我们要一起去未来。”
后半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祈求一样:“我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你不可以再抛下我了。”
晚风吹拂,道路上车铃人流忽而远去,他心中生出小小的火焰,觉得这一刻非常浪漫。
心里某个地方排山倒海,到了嘴边,也只是一句平淡的应答:“好。”
昭昭,我们一起去未来。
我不抛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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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阴云密布,今夜台风过境。
风中混着水汽,呜咽着扑打在紧闭的窗棂,室内温暖寂静,只有心电图上曲线无声波动。
孟昭从床边抬起头。
不知道第多少次,她去看谢长昼的眼睛。
可他始终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任何动静。
她盯着他,望了一会儿,有些出神。
距离谢长昼在赌场昏倒,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
他急性心力衰竭,在当地做过急救之后,当晚专车回了广州。
谢长昼全程都不清醒,他的旧病是心内膜炎,诱发了瓣膜穿孔,早在北京时赵辞树就警告他住院观察,他不信邪,栽在这里。
这次的情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广州的医生加急给他做修复,他在ICU里躺了三天,生命体征逐渐恢复正常,可始终没有醒过来。
孟昭心里有点茫然,又有些不安。
她想起一些非常遥远的事情,一会儿想起放学路上,他说不会再抛下她;
一会儿想起大一那年,他将她抱在怀里给她讲建筑史,讲到扎哈时,他慵懒地说:“你看,做设计师是不是很好?人死了,还能在世界上留下痕迹。”
但人,为什么非得死呢。
孟昭发了会儿呆,站起身,将他的被角掖好。
刚转过身,就见赵辞树迎面推开VIP病房的门,正走进来。
这几天为谢长昼奔波,赵辞树忙得连胡子都忘了刮,他无声走进来,颔首低声:“辛苦了,换我来看着他吧。”
孟昭觉得他应该去休息,但转念一想又想到,其实包括她和封言在内,大家都该去休息。
她只能叹息:“好。”
说着,离开病床,往外走。
“昭昭。”
她走到门口,刚要抬手摸门把,突然听到赵辞树轻声叫她。
孟昭回头:“嗯?”
“四年前,阿昼车祸醒来,他家人说每天探视的人数有限,不让你去。虽然这也是事实,但……”赵辞树停顿一下,说,“但现在,这儿是在我的地盘。我的地盘上,可以破例。”
他说,“等阿昼醒了,我第一个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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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辞树立flag。
当天晚上,谢长昼竟然真的醒了。
他从梦境中跌落,青春岁月如风远去,身体的疼痛却是真实的。
从四肢到胸膛,好像被拆分重组了一遍,他头脑昏沉,发着低烧,插满管子开不了口,哪里都不舒服。
睁开眼那瞬间,迷迷糊糊地,床前人影憧憧,他用力眨眨眼睛,以为还在四年前。
一群人围着他嘘寒问暖,他最想见到的人,却不在身边。
谢长昼一阵窒息,低哑着嗓子,强撑着开口:“……昭……”
他觉得自己非常用力,声音落在空气里,却轻而浅。
赵辞树早在发现他醒来的那瞬间,就立刻将孟昭和封言等人叫了过来,生怕他想找谁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