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我愆期(41)
韩译萱一怔,这话出乎她的意料,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犹豫了会儿,她试探着问:“那我应该……恭喜你?”
他答非所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个女孩子挺好,做幼师的,人很有爱心,是家里人介绍给我的,说我也老大不小,该考虑成家了。”
听了他的话,她胸口微堵,垂下眼帘。
虽然称不上十二分的难受,但一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译萱,你真的很好,很好很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很好”,有点语无伦次地继续道,“你看……你学历高,工作好,能力又那么强,到处有你的设计,而且你还这么漂亮,交往的也都是厉害人物。”
“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我配不上你。”
他终于捋直了自己的舌头,这句话说得清楚明白。
话已至此,她哪里还能不懂他的意思。
他是喜欢她的。
但他的爱意,不足以支撑他不顾一切,离开熟悉的亲朋好友,到一座陌生的城市,面对着种种不可知的变数,从头拼搏。
而她呢,说实话,她对他也并非不心动。
只是她的浅浅心动,同样不足以支撑她抛下已有的牢固基业,去他的城市另起炉灶。更何况,一线城市所能提供的平台机遇,别的地方也未必给得了。
他很好,可从客观条件来讲,他的好,难以填平他们之间的鸿沟。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成年人的世界很现实,情爱在生活所占的比重只有一小点。
谁都不会为了拉住谁的手,而奋不顾身。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不是普通人。”
韩译萱笑了笑,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他的杯沿,随即也一饮而尽。
“你不用安慰我。”他低低地苦笑一声。
“确实如此,如果你经历过也能体会到,面对死亡,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她想起先前的经历,耸了耸肩。
借助酒精,终于将心里话倾倒出来,张澜西反而轻松了几分,眉头的愁郁也随之渐渐散去。
他抬眼看她,轻声笑道,“话是这么说,可人还活着的时候,不就天然要分三六九等的么。比如说照我看来啊,像你这样的女人,就应该住别墅,开宝马,天天喝拉菲。”
而他,给不了配得上她的生活。
韩译萱见他情绪转佳,也调整好了心情,配合地故作大言不惭,“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差了一口气,我认为我应该住在空间站里,开火箭,天天绕着地球转呢。”
张澜西眉眼弯了起来,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呀。”
在坦陈心迹之后,气氛明显再度轻松起来。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消除了顾忌和试探,放大了随心而为的欲望。
进入十点,夜已经算是深了,但这里的人只多不少。
有人在跟刚认识的异性调情,有人独自买醉,有人站在栏杆旁放空自己,有人还在咖啡厅里开着越洋的视频会议。
韩译萱手挽着张澜西的胳膊,路过小小的露天喷泉广场。
那里有一个女孩儿,架起了麦克风,抱着木吉他,正在自弹自唱。
行人来来往往,有些步履匆匆不曾投去一瞥,有些为她驻足仔细聆听。
张澜西突然停住脚步,看向身边的她。
她调笑道:“怎么,技痒了?”
他是一名吉他老师,自己开了个小小的培训机构,她是知道的。
张澜西笑了,“好像还没给你唱过歌,择日不如撞日吧?”
他来她的城市看她,同她做最后的道别,是该为彼此留下点什么记忆的。
“好啊好啊。”她笑得很灿烂,拍起手来,十分期待,“你要唱什么?”
“等一下就知道了,你肯定也是听过的。”
说完,他趁着女孩停止演唱的间隙,走上前去交谈。
一开始女孩皱起眉,似乎是有些不情愿的,韩译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很快便换了一副和善的表情,点点头,将自己的吉他交到了他手中。
张澜西抱着吉他,站在立式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
韩译萱心想,但愿他喝下去的芝芝莓莓和鸡尾酒不会影响他的发挥。
他开口,看向她,“这首歌,唱给一位被我撞进过医院的女士。”
她挑了挑眉。
他流畅地拨弄起琴弦,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
“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
I asked my mother,
What will I be?
Will I be pretty? Will I be rich?
Here。's what she said to me: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
Que sera, sera,
What will be, will be.
……”
——《QUE SERA SE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