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我(39)
那只手上鲜红的丹蔻像是鲜血凝固,还带着铁锈的色泽。
贺枫城低头向一楼望去,一只红衣女鬼,穿着火红的嫁衣,黑发一直垂到脚踝。
原来那个女鬼是纸傀儡,怪不得一点怨气都没有。
凤冠霞帔,在西式的教堂里,诡异违和感浸染了一丝妖异的美。
那人盖着大红盖头,也看不清脸长得什么样。只听见那诡异的歌声从四面八方卷了过来。
“娶孤娘……娶孤娘,郎君呀,伴妾走。娶孤娘,娶孤娘……夫君呐,随妾葬。”
不过,贺枫城不在乎盖头下的女鬼有什么冤屈,他只知道能将纸傀儡术用到那种程度,他得先自保再说。
这鬼的修为不低——他得速战速决。
他转手将枪架在大理石栏杆上,将阳气运足化为子弹。随后看见那红盖头一掀开,漏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害得贺枫城的子弹下意识打偏,避免打伤“林熙”。
贺枫城当然知道,这是那女鬼的幻术。可是可在魂魄的反应,就这么本能做了出来。
结果,幻阵正好就在此时启动了,光明圣洁的教堂被大红色的纱笼罩。
教堂变成百年前立于此地的酒楼模样,红烛红布红主梁,一排喜气非凡的景象。大理石变成木质结构的楼台,典雅的木栅栏上精心刻画着吉祥的花纹。吆喝声、祝酒声、就差个唢呐声了。
来往觥筹交错的光影在这里上演,然后一声清朗的声响直接传到不敢轻举妄动的贺枫城耳中。
“夫君,该拜天地了。”女鬼顶着林熙的脸,一脸深情地望向贺枫城。
贺枫城撇了撇嘴,完全不屑于和一个披着画皮的女鬼有什么情缘。
“夫君,你忘了吗?你我年幼相识,青梅竹马。只是我家道中落,你战死沙场。我为你守孤坟,却被人所害被生生活埋!而你呢!甚至都没有在三生石畔看你停留过。”
贺枫城的红莲花纹流动着光芒,帮助其坚守本心不被幻术所迷。
贺枫城瞄准镜后的眼神带着点笑,“你讲所述之事乃是被你所噬魂魄的生前事混在一起的故事,却用着我的心上人的脸。真是……让人火大。”
女鬼看着贺枫城没有被幻术迷惑,反而再次举起了枪。她当机立断,舞着利爪冲了上来。
贺枫城现本就是魂魄状态,不归牛顿管。他踩着栏杆来了个信仰之跃,从二楼跳了下去。
结果周围的光影变幻。那些觥筹交错的人影又突然变换,本应该落地在青石地上的叫踩在火焰上,整座木质的酒楼转眼就在烈火中燃烧。
那穿着嫁衣的女鬼还穿着那身火红的嫁衣,却不知何时来到了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
“小女子弦歌为公子唱一曲。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贺枫城在火焰中来回寻找落脚点,正举起枪瞄准那脚步变幻的女鬼,便被那嗓子凄厉至极的腔调迷着,晕了一瞬又立刻回了神。只是那一瞬间的走神,贺枫城的衣服便被烧掉了一层。魂体的行头是随魂魄而变的,这烧掉了一层其实就把魂魄真的完全暴露在外。破烂的衣衫下,贺枫城背后的红莲越发娇艳欲滴,艳丽能滴出血。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舆图换稿,……放悲声唱到老。”
那女鬼唱的越发凄厉,夹杂木楼燃烧破裂的声响,越发诡异。实际上她的幻术一共三层,如今已经到了第二层——只是这第三层一用,却是伤敌一千自损百八。
会后她看见贺枫城背后那栩栩如生的红莲,歌声再次拔高,近乎失去美感仿佛杜鹃啼血的哀鸣。可是,子弹还是冲破歌声魔障,击穿女鬼的左肩。
朱楼宾客连着《桃花扇》的曲调一起随楼归为寂静,烈火熄灭,那古色古香的楼房变回教堂的大厅。
但是幻境没有结束。浓稠的血液从大理石上冒出来。沿着墙壁,琉璃窗,壁画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
贺枫城再次举起枪,拿枪对着十字架前穿着洁白婚纱的女鬼。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背对贺枫城,华丽的婚纱漏出有背部,混合青白色的肌肤和刚才被贺枫城一枪打下的半个肩膀,已然有了几分狰狞的意味。
贺枫城的脚下燃气火焰,那火焰并不炙热还带着微微凉意。他每踱一步,变回燃气一朵业火红莲。
“你不是鬼,而是妖,对吗?”
那穿着婚纱的“女子”缓缓回头,如果林熙在场,便能认出来这是程琤的脸。然后那张脸迅速扭曲变幻成各种各样的样子,美艳的,清纯的,嚣张跋扈的,楚楚可怜的……随后,连着整个身体都在变换,男子,女子,幼童,老人交杂扭曲成诡异的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