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人类还是世界的主宰,而鲛人族没落得只剩他一条,以及三百个不知沦落到哪里的鲛人蛋。
鲛人身份公诸于众,蓝鲛想都没想过,他心心念念地是找到鲛人蛋,回到地球的鲛人宫,努力孵出小鲛人,养大他们,教他们本事,让鲛人族延续下去。
现在,有人告诉他,鲛人是星际的一份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和人类人鱼一样,享有应有的权力,蓝鲛觉得不可思议。
换个人说这样的话,他肯定嗤之以鼻,甚至认为对方异想天开,但是,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是统治星际一千二百多年的亚特兰斯帝国的皇帝。
一个继承碧绡血脉的人类。
一个拥有鲛人传承记忆的半鲛。
蓝鲛漂亮的蓝色眼睛里闪耀着星光,专注地望着男人,舔了舔唇,轻问:“这是……你的真心话,不骗鲛?”
墨斯·迦尔颔首,认真地回道:“是我的真心话,不骗你。”
蓝鲛两眼一弯,笑了,海风扬起他蓬松柔软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都闪闪发亮。
“好,我相信你。”他朝男人伸出手。
墨斯·迦尔没有迟疑,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紧紧地相握。“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蓝鲛往前靠,稍稍使力,把男人拉向自己,两人挨得很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否则如何?”墨斯·迦尔垂眼,凝视小鲛人粉嫩的唇,长而密的睫毛轻颤。
“否则……”蓝鲛露出小尖牙,用力地捏了捏男人的手指,恶狠狠地道,“我咬死你!”
墨斯·迦尔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
蓝鲛瞪着男人的笑容,皱起眉头。“喂,我是说真的,不开玩笑。”
“好。”墨斯·迦尔低沉地应道,“你咬我,我绝不反抗。”
蓝鲛耳鳍一晃,松开他的手,冷哼两声,瞥到他挂在脖子上的小木牌,伸指戳了戳。“这个……”
墨斯·迦尔低头,捏起小木牌。“它?”
蓝鲛有些难为情地说:“这是我小时候做的。”
墨斯·迦尔有点惊讶。
蓝鲛抓了抓脑袋,别扭地道:“因为碧绡追着要,我就随便做了一个送他,有点简陋。”
主要是太幼稚了,被个大男人贴身戴了一千二百多年,好羞耻。
“碧绡?”墨斯·迦尔摩挲着小木牌,“是我的老师吗?”
蓝鲛疑惑地问:“你不知道他叫什么?”
墨斯·迦尔摇头:“老师不曾告诉我他的名字。”
蓝鲛扬眉。
果然是碧绡会干的事,对人类永远保持着一颗戒心。
“那你们相处的时间多吗?”他很好奇在自己休眠的数千年里,碧绡都去过哪里,经历过什么。
墨斯·迦尔道:“我们聚少离多,等我出师后,他基本不出现了,我很少遇见他。”
蓝鲛失望地垂下耳鳍。“这样啊……”
墨斯·迦尔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如果你想念他,我可以帮你寻找他。”
蓝鲛眼睛一酸,咬唇不语,用力地摇头,好一会儿,他哽咽:“……不用了……”
墨斯·迦尔一顿,微微蹙眉。“你是担心我找不到吗?等西莫恢复了,我让它帮你找。”
蓝鲛别过头,抬手擦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滴落化成鲛人泪,他闷闷地道:“你找不到他,西莫也找不到,他……早在三百多年前就成了深海的一具枯骨。”
碧绡死了,死得无声无息,死在满是墓碑的鲛人宫,永远地消失了。
墨斯·迦尔的兽瞳收缩了一下。“竟是这样……鲛人的寿命不是很长的吗?”
蓝鲛吸了吸鼻子,控制低落的情绪,抬起湿润的眼睛望他。“正常情况下,鲛人可以活几万年,但是五千年前地球大灾难后,鲛人基因被外星物质污染,寿命骤减,他们都……离开了,只有我一直休眠了五千年,去年才苏醒,而碧绡,守了我四千多年。”
小鲛人的身上充满了悲伤,引起墨斯·迦尔的共鸣,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他,低柔地道:“抱歉,我的传承记忆里有没有这一段,不知道鲛人族的处境这么难。”
乍然被男人拥抱,蓝鲛一僵,想离开他的怀抱,但闻着熟悉的紫檀香味,渐渐地放弃挣扎,脸贴着男人的胸膛,莫名地感到安心。
“我可能是全星际最后一条鲛了。”他小声地说,“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虽然他一直努力地融入人类世界,努力地赚钱,积极地上战场,为寻找鲛人蛋做准备,但偶尔夜深人静时,会感到孤单、寂寞且沮丧,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延续鲛人族。他怕自己的寿命有限,还没找到鲛人蛋,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