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晚餐(104)
清梦两眼放光:“真好!那那些地方跟江北域一样吗?”
“你的‘一样’是指?”
“吃的一样吗?住的一样吗?讲一样的话吗?”
“差不了多少,但还是有点区别的。每个地方都不太一样。”
清梦接着问:“那你说一说渝城吧!沪城、燕城、首都我都听说过,但渝城,听起来跟域城好像哦,但就是陌生。”
顾压星舔舔后槽牙,反问她:“那你知道渝城在江北域的哪个方向吗?”
“方向?”
“就是东西南北。知道吗?”
“诶?不知道啊!”
关于渝城,顾压星能肯定地说出来的就是:“它在江北域的西边,在环都域的西南边,也在首都的西南边。”
“哦哦!那首都就是在渝城的…东南?不不,东北?”
“对。”顾压星笑了,转移话题成功,“你分得清东南西北吗?”
“汪汪教你辨方向~东在右,这是右!西在左,这是左!北在上,这是上!南在下,这是下!跟着汪汪唱一唱吧,东西北南~右左上下~”
巧极了,刚好聊到方向,识字板就刚好在放方向歌。
清梦看着顾压星笑了,顾压星也忍俊不禁。这教小孩识字的“汪汪”唱起歌来确实蛮有感染力,重复了两遍之后,第三遍开始,清梦就开始轻轻跟着唱。
没想到它还会重复第四遍。
都怪它实在太有旋律,太过于洗脑,顾压星脑子里也重复播放着小片段。
“东西北南~”
“右左上下~”
车里弥漫着幼稚的空气。
关于渝城,什么都忘了。
这种时候,想着渝城做什么呢?
不如一起来唱方向歌。
东西北南~右左上下~
台风过后的夜晚,万里无云,只留小半个月亮勉强躺在虚空。
过路人不敢在月下太多停留。月亮在空中实在孤单,没有云和星把它拖着,它仿佛脆弱得随时都有砸下来的可能。
远北公路的两侧并不像越前公路那样布满亮度十足的路灯,在这条路上,昏黄的路灯似乎在向过往的车辆显摆自己的阅历。它们见过了太多一模一样的车和一模一样的人在一模一样的年岁里走过这条一模一样的路。它们来自局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模样愚蠢地为生计奔波,还乐在其中。
车开过,月亮不够亮,连影子都不配制造。
经过一盏路灯,车的影子便开始变化。变短,变长,变角度,再消失。
然后下一盏灯接踵而至,又让影子变短,变长,消失。
如此变化,始终不变的变化,送着这些车顺路远去。
41号区的水沟子总算有活水流动了,那夏天最难捱的暑气和臭气都被一场暴风雨稀释,褚越带着安保队四处救灾,倒也有条不紊。
东梁的两间砖房在台风天算是安置区最稳当的地方,狂风卷走一排铁皮屋子的那晚,他自己住的那间砖房同时挤了三十来个人。这屋子本来也不算大,东梁一个人住是绰绰有余,三十来个人一起睡,那就是脸贴着脚,脚瞪着鼻了。还有乱喊乱叫的小孩,尖锐的声音简直比雨声风声还要大十倍,直冲人耳膜。
隔了一夜,雨就停了。东梁回到屋子里,久久地开着门,散一散人多了就会弥漫开的一股汗臭。
坐在门口,东梁也在想前一天的事。
这场台风席卷而来的水汽比他预料的更多,难怪广播数次提醒广大市民要提前做好防汛准备。然而41号又能做什么呢?作为一个安置区,没有足够的防汛物资,没有足够的救援人手待命,区里粗子们能做的,就是在家里躲着,顺便祈祷历任老大们主持修建的防汛工事能有点用场。
在这场风雨还没有北上到海阳城,还没有在顾压星面前出现的时候,硕大的雨滴已经被狂风吹得漫天飞舞了。打在41号区连片的铁皮子房里,噼里啪啦,像是连珠炮。
马毛猬磔,疾风冲塞,有人落在沟子里头。
沟子底躺着的臭气来源们已经被涨起的水位冲刷得浮起,掉进去的人张口就吃了一嘴的毛发,恶心地发吐。
然而沟子不浅,水流也不小,就算勉勉强强站了起来,也很难再爬到沟子上头去。
掉在沟子里的人挥舞着手臂呼救,但此时此刻,能保住自身都也不错了,除了安保队的人,哪个莽汉会冲出来救人?
一只手从沟子上面往下伸出。
猿臂长长地把有力的手掌伸到了落难者的面前,只待落难者轻轻握住这只援手。
掉在里头的倒霉鬼向上看去,雨太大,打得他睁不开眼,看不清那人是谁。
“蠢死了,赶紧上来!”那伸援手的人声音年轻极了,虽然他喊得不轻,但声波被风阻断了大半,那倒霉鬼再一次错失了通过声音辨识恩人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