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令(8)
成缙却从敌军夜袭这一行动上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一夜休整,确认了人马辎重得益于桃爻的出手相助并没有太大损失之后,下令继续按兵不动。
镇南军向来令行禁止,可惜此刻军中却多了一个不肯袖手旁观的编外人员。当天下午,一直等却等不到镇南军发起反击的桃爻坐不住了,拎起兔子直奔主帐。
好巧不巧,在帐外先撞见了那个之前和她说过话的谋士。
“哎,那个谁,我问你个事情。”桃爻拉住了正打算从她面前走过的谋士。谋士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却只能佯装淡定:“阁下有何事?”“也没什么事……”桃爻松开手,话没说完,立即被对方抢断:“既然没什么事那在下告辞了!”话音刚落,谋士已经一揖毕就差闪人。
奈何低估了妖出手的速度。
“我话没说完呢,你跑什么?”桃爻扯住了谋士的腰带,皱眉,语气十分不悦。
谋士被拦腰一勒差点喘不过气,打消了脱身的念头,回过身来:“是在下鲁莽了……阁下有事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桃爻开门见山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攻城?”
谋士闻言一愣:“什么?”
“我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攻城。”桃爻又说了一遍。
被打了却不打回去,未免太过窝囊了吧?
谋士反应过来之后,却有些迟疑:“阁下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能问吗?”桃爻皱起眉。
谋士替自己叹了口气:“阁下所问乃机密要事,故而……”
“故而,可否告知阁下,非他所能决定之事。”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桃爻和谋士双双转头,看到了掀帘而出未着甲胄的成缙。
谋士如蒙大赦,屈身行礼:“殿下。”
桃爻却对着成缙挑了挑眉——实在是不知礼数。
成缙的目光则落在他的谋士被桃爻扯住的腰带上,啼笑皆非之余只想叹气:“阁下如此拽着孟先生的腰带……”他本想说这举动于礼不和,话到了嘴边却意识到和一只桃花妖谈礼数不明智,转而道,“万一伤到了孟先生的肚腹,削弱了我军实力怎么办?”
孟谋士默默地别开头——这种逻辑要是放在商讨军情的时候说,殿下可能要众叛亲离了吧?
桃爻狐疑地看了看成缙,又看了看孟谋士,虽然对于成缙的说法将信将疑,然而也确实觉得孟谋士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糟糕,便悻悻地放开手:“行,我松手。不过……他不能告诉我的事情,世子殿下总可以跟我说吧?”
成缙侧身撩起帐门,弯了唇角淡笑:“阁下若想知道,便随小王进来。”
桃爻偏头思考一瞬,向帐门走去。
成缙先一步进了主帐,正习惯性地要走上主座,不防身上的披风突然被拉住,一回头就看到桃爻拧着眉,视线从主座上飞快扫过,隐隐不悦。成缙不知该替自己的肚子庆幸还是该替自己的披风叹息,只好问道:“阁下想要我身上的这件披风吗?”桃爻愣了一下,看看手上抓着的有点褪色的藏青色披风,疑道:“我要它干嘛?”“那阁下抓它干嘛?”成缙语气温和。
桃爻眨了眨眼,松手。
成缙转头,刚迈出一步,又是一顿。
披风又被拉住了。
桃爻表情沉默。
成缙有那么点想揉揉太阳穴:“阁下,小王虽然身体无恙,但昨夜仍是受了伤的……阁下可否允许小王坐下来说?”
闻言,桃爻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成,我们坐旁边说。”
成缙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旁边那些向来属于他属下的位置,不明所以地看着桃爻。桃爻揪着他的披风不松手,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成缙略一沉吟,道,“若阁下肯说明不让小王坐上面的原因,小王便告知阁下作战计划。”
桃爻露出一副被噎到的表情,然而终是在成缙气定神闲的目光里松了手,语气有些复杂地说:“你既然称我阁下,却踞坐在主座上,对我居高临下。如此心口不一,会让我很怀疑你说的话的真实性。”
这话说得有点含糊其辞。
成缙却鬼使神差想起了那天和柴军长争到他面前的桃爻最终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心中一软,笑着问她:“阁下不是希望小王有一天能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吗?难道现在就要阻止小王往上走了?”
桃爻一脸莫名其妙:“可是等你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我又不需要像你的臣子一样站在下面向你朝拜。”
——所以,到时候你坐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成缙愣了一下,下意识试图想象桃爻毕恭毕敬向他行礼的模样……然后发现,想象不出来。于是,他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让桃花妖遵守规矩的尝试,转头走向桃爻刚才指向的座位,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