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35)
阿溪愣住,却见常迩视线向窗外飘了飘,这才了然。
“那我兄长知道吗?”
“京兆尹搜府时我找他了,所以我现在的身份是你们府上的一个侍女。”常迩说完,便让阿溪自己缓缓消化这个不符实情设定。
两人心知肚明这其中真伪,然而这是连仪认为的阿溪能接受的设定,常迩既不能说破阿溪的秘密,也不能吐露连仪和自己的真正关系,脑子里被迫揣着四五套人设兼容切换……可真废神。
这兄妹二人再这么互相遮掩下去,先崩溃的恐怕是她。
做探子可真难。
阿溪消化完安心了——她兄长还不知道常迩是兔妖。
“那你今天来……”“是为了关淇。”常迩说,“你今天是故意推她下水的。为什么?是不是有人对你说过什么?”
阿溪闻言脸色一变:“常迩你……”
常迩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让阿溪心生不甘。
她料想常迩看得出异常,却没想到常迩会在这种情况下提问。
这妖为她而来,此时却和兄长站在一边。
常迩在心里叹一声,出言暗示:“我知道你并不任性,会这么对关淇必然事出有因。可你毕竟只是个姑娘家,有什么事,不必自己担着。否则受了委屈都没人能体谅你的苦衷,说不定结果还会适得其反。”
阿溪沉默半晌,起身走开,再回到常迩面前时,手中多了一块价值不斐的玉玦。
“这个你可见过?”
常迩将玉玦拿起端详,半晌摇头:“不曾。”
阿溪接回去,道:“这是陛下所赠。陛下说过,宗室中的男子出生起就会准备这样一块玉作为信物,玉上刻有名讳。关淇刚来的那天晚上,我去见她,发现她那也有这样一块玉。”
这玉边缘处果然有一个“衍”字。常迩思绪一偏:“陛下把这种东西都给你了?”
阿溪:“……”
常迩回过神,道:“你是说,关淇和宗室的人有关联?”
“云上楼发生的事,我也向朔一打听了一些。”阿溪看了看常迩,“我虽然没看清关淇手里那块玉,但无论如何,总不会是兄长送的。万一真的出自南衡世子,那我想,还是少让兄长接触关姑娘吧。”
——
黑影翻出了连小姐的闺房,在隐蔽的角落处抽出人形,下一刻便被人扣紧了五指。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哪能啊。”常迩笑了笑,心道虽然我想,可你不让啊。
连仪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阿溪只当连仪暗中派了人跟着常迩,却没想过,他本人亲自出马了。
“都听到了?现在能放心了吗?”常迩看着他,忽然笑问,“还是说……那块玉是你送的?”
连仪闻言扬了扬眉,却道:“从云上楼回来至今,我和关淇见面时你都在场,不见面时……你也在场。这个问题,难道最清楚的人不是你?”
常迩忍住了笑,道:“是吗?那说起来倒是可惜,连公子和关姑娘高山流水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我却无缘欣赏。”
话音落,连仪明显顿住,片刻后,轻声问:“你知道了?”
“看来我没猜错。”常迩的语气仍是轻快,“以琴音问和,倒是巧妙。”
这三日连仪和关淇相见都在大庭广众下,除了言谈,时而抚琴,表面看来没有丝毫违合,想必旁人眼线也盯不出问题。常迩不知连仪有什么计划,今天水榭热闹了一番,却忽然灵光一闪。
此时连仪略微紧绷:“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怕你多想。”
常迩心神一晃,难免想到她和阿溪对连仪隐瞒的那些事——也不知有朝一日万一瞒不住,要怎么哄他。
“我可是个明事理的妖。”常迩不想承认,有那个猜测时心情确实有些微妙,“不过,知音难得,关淇看来非敌是友,你要是哪天……”
“她不是。”连仪开口打断,常迩收声。
夜色中这少年望着她。
“你才是我的知音。”
于暗夜之中,可携手,可同行,仅此唯一。
常迩没能压住自己的唇角。她握好连仪的手,声音比夜风还温柔:“承蒙连公子高看,在下却之不恭。”
——
关淇一病,阿溪和夏锦两人都安份了下来,除了一天里总要找个时间去探视,其他时候就老实跟着钟生学诗文。
对于落水的事,常迩估摸关淇即使不确定也会生出一丝防备——否则不至于一躺就是两天。
那厢阿溪和关淇彼此相持,这厢连仪便省事不少。他把关淇接到府中本就打着无关私情的幌子,自然也不必在此时佯作关切。而正如他先前猜测,关淇是成泽布下的饵,只是现在被连仪咬脱了钩。这落魄小姐借着琴曲答复了自己的处境,虽然不便透露详情,至少也能让连仪顺藤摸瓜地往下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