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乐(15)
直到手心将铁盒焐热,应长乐都没能忍心去破坏这精密的布局。
车灯破开层层雨幕,曲楚磨着方向盘,“你学校在实验附中对吧,想住得离学校近点儿,还是想住离其他点儿近点儿?”
“都行。”应长乐冷清回。
对她而言的确没什么所谓,陆家住山顶,每天上下学车程五十分钟打底,而应家的宅子在西城,周一上课要走段高速,堵车的话要一个多小时。
司机开得四平八稳,应长乐会在车上看书阅读,故此没觉得辛苦,所以真的随便就行。
曲楚悠然说,“那我有几套现成的精装公寓,等大家都同意了,我再来接你,带你看看附近的配套设施,看你比较喜欢哪里,或者你最近想想自己有没有喜欢的地方,现买也不是不行的。”
这个“大家”实在涵盖广阔,不靠谱的父亲和母亲那关曲楚当然能凭借交情轻松通过,外公陆蔺是看着曲楚长大的,自带滤镜,磨久了或许能点头,但还有应家与曲楚自己的家人呢。
哪怕她没有生来就带着复杂的血缘关系和诸多牵扯,想要领走一个亲属安在的女孩子回家,也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应长乐偏头,曲楚五官棱角分明,侧颜极优越,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起伏恰到好处,脑海里蓦地联想到诗经里的某句赞词,“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目光一路扫下来停在他握方向盘的手上,应长乐才淡淡问,“不疼吗?”
曲楚笑笑,“当然不疼啊,我是弄伤了手背,又不是拿手背开得车。”
“值得吗?”长睫毛扑闪,在眼睑下打出片阴影弧度,应长乐又问。
“不都说了千金难买我乐意?”曲楚轻嗤,调侃道,“不然以后就喊你大小姐怎么样?小长乐,我的千金大小姐。”
雨声淅淅沥沥的敲打着,良久后应长乐才回,“随你。”
“啧,小朋友不要那么酷呀。”曲楚闷声笑,“那既然不是随便就是随我,怎么不见你随我喊我哥哥呢?”
应长乐低头不理他了。
密闭空间里气氛不算尴尬,甚至连场都没有冷下来。
曲楚没人回,干脆借着应长乐的对答习惯自问自答。
他郎朗道,“我放点儿东西听你不介意吧?”
又将调,惟妙惟肖的模仿应长乐的语气清冽说,“随便。”
“”应长乐漠然。
Carplay播放出郭德纲相声时,应长乐才明白为什么曲楚要替自己答随便,真就挺离谱的。
雨大路远,车倏然停靠在路边,纤细的手指抹开车窗上的白雾,周遭的景物不是她熟悉的,奶茶店的灯牌散着柔和的光。
曲楚点副驾前的储物柜,眼尾微扬,“能帮忙擦个手吗?谢谢。”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瘦长,骨节分明,冷白的肌肤可以看到血管的脉络和并不突兀的青筋。
这人大概是有点儿洁癖的,刚才碰过很多证件和派出所的东西,估摸着是有在难受的。
应长乐翻出湿巾,叠了两张,仔仔细细的给他擦拭。
“真乖。”曲楚夸赞,单手打开巧克力盒子,捻了块喂到她唇边,哄着说,“给我个面子,张嘴。”
应长乐屏着呼吸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咬住了巧克力球。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选的口味,总之是她喜欢的榛仁巧克力,舌尖都浸着甜,她含混不清的说,“谢谢。”
曲楚满意的打量了圈应长乐,小姑娘虽然是个酷妹,明艳漂亮的脸上总是挂霜没表情,可出乎意料的听话,阔袖针织外套搭着长裙,起码不会冻到自己,要她吃东西也会好好吃掉,就是得催着喂,不过没事儿,投食这事他挺乐意。
他又找到块榛子,“还要吃吗?”
应长乐晃头,额前碎发垂到眼前,曲楚下意识地挑着帮她拨开别到耳后,似笑非笑的说,“车上等我,给你买芋圆奶绿不加糖。”
说的是陈述句,没有在征求意见。
这是应长乐固定的奶茶配置,甚至连停下的奶茶店,都是连锁的。
莫名其妙的对她了解到可怕的地步。
曲楚好像真的会读心,温润说,“林故若经常会买比人数要多的奶茶,都是这个配置,开始我以为是她喜欢喝,直到遇见你才反应过来,大概是给你带的吧。”
他下车撑伞,动作一气呵成,应长乐按下车窗看他的背影,外套依然没穿上,衬衫下摆塞在西裤里,宽肩窄腰,活脱脱是个衣架子。
她听见自己的叹息声和漏了拍的心跳。
是有生以来首次被人坚定选择的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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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长乐双手捧着奶茶,相声放完了,现在唱得是太平歌词《单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