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北极星(82)
态度稍微软和一点,这人都会立刻冷嘲热讽,实打实的软硬不吃,相当难缠。
温聆笑笑,没有计较他的出言不逊,继续着自己的询问:“做噩梦的频率一直很高吗?成年之后有没有好转一些?”
谈致北忽地沉默。
这种沉默和他刚才不想回答时的停顿并不相同,温聆一顿,仔细阅读着他的表情。
“从某个时期开始有所好转。”她得出自己的结论,“但不是以成年为分界线,是这样吗?”
谈致北没有说话,温聆唇角一弯。
她露出个笑来:“不是生理上的成熟,就是心理上的成熟了。一个男孩突然间变成熟,往往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女孩,看来方舒雁很大程度上,给你带来了积极的正面影响。”她阅读着谈致北的微表情,饶有兴致:“治愈系女孩,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用她的温柔善良很好地抚慰了你内心的创伤。她是怎么做到的,方便分享一下吗?既可以对我秀个恩爱,也可以让我有一个治疗上的参考。”
谈致北抬了下眼,又朝她勾了下唇角。
他每次做这个动作时都很嘲讽,意味着她又一次说了什么让人发笑的蠢话。温聆稍稍扬起一边眉毛,看着谈致北稍稍垂眸,动作随意地摇晃着手里的茶杯,琥珀色的红茶在透明的杯子里晃晃荡荡。
“她做噩梦也很严重。”他唇角弯着,说出了一个让温聆很意外的答案。
从方舒雁的影像资料上完全看不出来,和谈致北外显明确的心理问题不同,方舒雁看起来一切正常,言行举止都条理清楚,合乎逻辑,没想到原来也有自己的问题。
温聆没见过方舒雁,心里一时对她升起了不小的探知兴趣。不过她很快意会了谈致北话里的意思,面露惊讶,而后笑了起来。
“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之后,哪怕自己也困于噩梦,依然想为恋人撑起一片避风的港湾。”她唇角噙着笑,眉眼间带出浅浅的暖意,“这种强烈的保护欲有效地压制了你自己的问题,让你长期的应激症状大幅度减轻,爱情的力量真是奇妙。”
谈致北没有否认,温聆表情柔和,将桌上放着的小点心朝他推了推。
“我新烤的茶杯蛋糕,这次要不要尝尝?”
谈致北看都不看她推过来的漂亮盘子,眉头不耐烦地一皱:“吃你自己的。”
耐心真差。温聆适时打了个岔,习以为常地收到了他不配合的反馈。偏不如他愿继续聊正事,自己拿起一个茶杯蛋糕,咬了一口,开始和他东拉西扯地闲话家常。
“来了好几回,你硬是一次都没吃。”温聆遗憾地说,“可惜了,我烘焙的手艺真的很棒,你吃到就是赚到。”
谈致北不接话,冷眼旁观她一个人独自表演。
温聆咬了口蛋糕,拉过一旁的纸笔,在上面沙沙书写,边写边道:“这样不是坏事,对恋人的保护欲让你的内心也变得坚强,通常情况来讲,这也是人类需要融入社交和找寻陪伴的意义,并不丢人。但奇怪的是,明明你这么需要她,却又一直不肯全心全意信任她。”
就连自己心理上经年日久的问题,宁愿和心理医生坦言倾诉,却从未和自己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女朋友说过只言片语。
这种不坦诚是亲密关系中的致命剧毒,带着隔阂的两颗心,怎么可能真正心意相通。
她困扰地用笔尖点着纸页,问他:“你对方舒雁到底是什么感觉?”
谈致北沉默了很久,语气很淡地说:“害怕吧。”
“……”温聆抬头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谈致北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我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肉体凡胎而已。被刀刺进这里会疼,会流血,会死。”他平静地说,稍稍敛眸,掌心覆盖在自己的心口上,像身体自发做出的本能保护。
“我忌惮每一个距离近到能伤害我的人,能离远的就绕路另走,躲不开的就小心提防。我分辨不出谁会突然想要杀了我,我只能无差别的防护,这是让我能平安活到现在的优秀本能。”
“你觉得方舒雁也总有一天会伤害你?”温聆轻声问他。
短暂的安静。
“我不知道。”他说。
“……我只知道如果是她要选择提刀走向我,我无法反抗。”
这个假设本身似乎也让他很难承受,他应激性猛地瑟缩,无声地向沙发里退了一下,极没安全感地整个人向后蜷,手臂抱着腿,将脸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