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北极星(79)
谈致北坐在她身边,对她张开双臂。
“过来。”
方舒雁顿了两秒,顺从地靠过去,被他抱进怀里。
“你做噩梦总是间歇性的,隔一阵就开始做,每次开始了都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的,经常会一连做七八天,每晚都在那个时候醒。”谈致北说,而后问她,“没我在还能继续睡着吗?”
方舒雁埋在他怀里,抱着杯子,短暂地沉默。
而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其实一直很怕一个人住。
小时候和妈妈相依为命,并没觉得日子过得有多难熬。方慧是个乐观旷达的人,再苦再累的时候也总是很有精神,很好地安抚了她天生敏感细腻的心,让她不至于悲观地想东想西。
只是在方慧患病之后,过去受过的苦就都成了她无法摆脱的噩梦。她开始频繁在深夜时分一头冷汗地惊醒,身边的一切都成了折磨方慧的罪魁祸首,连同她这个累赘的女儿也是元凶,朝方慧苛刻地一拥而上,将她的身体摧垮。
她从没和方慧说起过这些,没法解决不说,也会让方慧承受更多的压力,她不能这么不懂事。
在她的梦里,千般万般的凶手中,最值得恨的向来是那个抛弃怀胎八月妻子的男人。
这个男人在她的梦里一直没有脸,她不知道他现在的去向,生活得怎么样,只能将他化作一个邪恶的符号,在每一个噩梦里一遍遍浸满怨怼仇恨,逐渐变成她挥之不去的梦魇。自从前段时间在方慧那里终于知晓这个人的名字之后,这个男人在她的梦里明确了脸,进化得更加面目可憎。
现在她见到了何展鸣,看到对方无忧无虑的天真样子,过去受过的所有苦在梦里自动补全了对照组,在她和妈妈艰难谋生,狼狈度日的时候,那个男人和他的孩子却过得那么幸福。
方舒雁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性呕吐,从噩梦中惊醒后连着四个晚上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再也无法入眠,度日如年地熬到天亮。
在她摇头之后,谈致北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方舒雁靠在他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抱着怀里的水杯,静静地放空自己,什么都没有去想。
过了不知道多久,谈致北问她:“暖和了吗?”
方舒雁没说话,下颌抵着他的肩膀,与他侧脸相贴,无声地把头点点。
那行。谈致北手臂拦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向卧室走。
“再睡一会儿。”他说,“明天上午有行程吗?有的话让程阳推了。”
哪有天亮的行程临时反悔的,也就这人无视一切大家默认遵守的潜规则,始终这么任性。方舒雁手臂攀住他的肩膀,轻声说:“有个杂志拍摄。”
“什么杂志?”谈致北问。
“《时尚风线》。”
拍照片的。谈致北哦了一声,解锁她的手机,点开和程阳的聊天框,随手按住语音输入:“雁雁上午拍的那个杂志时间改一下,到时我也一起过去,你对下行程。”
说完点击程阳的头像,给他设置了个免打扰。当着方舒雁的面做完这一切,若无其事地通知她:“现在没行程了,好好睡一觉。”
方舒雁唇角弯了弯,竟是没反驳他,由着他将自己抱进卧室,将灯关上。两人在黑暗中面对面相拥,四肢交缠在一起,将体温传递给对方。
谈致北常年不算暖和,方舒雁却也没放开他,在黑暗中凝视着谈致北的脸。
谈致北很快问她:“不睡觉乱看什么?”
方舒雁反问他:“你不是看不见吗?”
昼夜交替之时的熹微天光无法透过窗帘,房间里昏暗一片。谈致北夜视能力极差,根本不可能看得到她现在的眼睛是不是睁着。
谈致北言简意赅:“感觉得到。”
也对,他这么没安全感,看不见的时候感知能力必然会进化,不难理解。
尽管他看不见,方舒雁依然弯了弯唇角,声音放轻。
“想起你刚发现我会做噩梦那天。”
那时他们还不是正经的男女朋友,怀揣莫名恶意给对方安了个名分,还在酒吧官宣了一下,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目瞪口呆,看他们的眼神好像青天白日活见鬼。
方舒雁抓住机会向酒吧老板毛遂自荐,也调到了周末驻场唱歌,时薪上涨,发现这个借三百块钱附赠的男朋友还有点开发价值。于是装模作样地表示要尽女朋友的职责,给他送饭,转头就收了金诚他们三个的双倍伙食费,羊毛出在羊身上,规划合理。
送一顿的饭是一顿的钱,方舒雁周末中午会多送次餐,去到他们那个城郊废弃工厂改建的排练室。送完饭没事的时候也会当当听众,从歌手视角给他们提提意见,以挑谈致北的毛病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