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北极星(115)
方舒雁的手机铃声一次比一次响得急促,接听后却又半个字都听不清。所有细微的响动都被淹没于庞大的嘈杂声响之中,让她无法听到半点关于生命最细微的波动。
身前的曹双徒劳地喊到破音,被拼命向前挤的人推得东歪西晃。医院的安保队在外围分离疏散,却又碍于狗仔并没有对她造成明面上的实际伤害,无法动用武装力量,一时也进展缓慢。
一只手拿着收音设备,直挺挺地探到她面前,声音亢奋到微微发颤。
“方舒雁!你对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解释,是不是就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就算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也还是会抓进谈致北不撒手,接下来是不是还会拉着你妈一起给谈致北洗白——”
方舒雁抬手按住伸出来的手,用力咬了下去。
于是对方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啕。方舒雁牙齿紧紧闭合,感受到上涌的血腥气后才松口,自己也分辨不出这种味道到底来自对方的手还是自己的喉咙。
退无可退,奋起反抗,不在乎手段,不在乎后果。
挣脱对自己的要求和束缚,一切来得比她想象中更简单。
她有手,有脚,有牙,有曹双背着的单肩包。
方舒雁将曹双肩上的包扯下来,柔软的真皮包里装着手机化妆镜补妆包,并不算重,但终究好过赤手空拳。她拿着包,像是拿住了几年前那块最终没有捡起的石头,往日重现,终究为了母亲,走到了不管不顾的这一步。
这一次没有人再把她推回去,说不值得脏了她的手了。
曹双在前面替她承受着正面的推搡,方舒雁见到什么打什么,无论什么递到面前都张口就咬,腿只要能伸出去,就冲着人两腿之间的地方猛踹。她凶悍地无差别乱打,硬是在本就混乱的局面中杀出一条血路,和曹双艰难地冲出包围,得到了外圈的医院安保接应。
连句感谢的客套话都来不及说,方舒雁在安保的掩护下径直进了医院。电话已经不再响起,她回拨护工的号码,焦急地问她:“我妈在哪间手术室?!几楼?!”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方舒雁声音颤抖,厉声追问:“傻了吗?!快说!”
“方女士已经……不在手术室里了。”短暂的沉默后,护工颤巍巍地说,“按照规定,手术台上没能下来的病人一般会直接……但是考虑到方女士的情况,医院把方女士送回病房了,您去……去见她……
……最后一面吧。”
方舒雁脚步猛地一顿,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手机紧贴在耳朵上,她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护工话里的意思,缓慢地问:“什么叫最后一面,我妈这次手术麻醉打得有点多,今天醒不过来,要明天才醒?”
曹双晃了一下,双腿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整个人倾倒,撞上一边的墙壁。
“不会……不会再醒了。”护工艰难地说,“方小姐,还请……节哀。”
方舒雁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捏着手机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你在开玩笑吗?”她语气轻柔地问,甚至还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妈最近的情况不是挺好的吗,医生都说了她看样子能活到冬天,算是个小小的奇迹呢。”
护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地答:“现在这也算是活到了……”
“我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和我开这种玩笑?!”方舒雁厉声打断她的话,连表情都开始些微扭曲。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连声音都抖得厉害,却还执着地目露凶光,声色俱厉地斥责,“不想继续做就滚!你以为少了你一个护工,我方舒雁就招不到人了吗?!”
护工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只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接话。方舒雁却瞬间被激怒,冲着电话那边歇斯底里地喊:“你哪里培训的?怎么能这么说病人?!如果我妈有个三长两短——”
曹双咬着牙,突然颤抖地抓住了方舒雁的手臂。
“舒雁姐。”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先是抱住方舒雁的胳膊,而后踉跄着走过来,用力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去看看方阿姨吧……她等着你呢。”
她们抱在一起,不知道谁带着谁,共同剧烈地颤抖。
.
方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目安详地紧闭。
她们今天早些时候刚从病房里出去,对这间病房熟悉得不行。房间里的空气清新剂是方舒雁的新尝试,淡淡的薰衣草香,闻起来很清爽。窗台上的花则是曹双新换的,和花店聊好了长期供应,每天都会给她留下当天最新鲜的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