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重山毫不犹豫地说道：“这几天还有点事情，估计要出差一趟。”

李倾舟：“……”

又是出差。

她没好气道：“真出差还是假出差？”

电话那头一下子就没声音了。

李倾舟不由得奇怪，她就随口一问，怎么还能把对面的人问愣住呢？

这不就是说——

他是假出差，结果被她拆穿了。

“……”

电话那头干咳一声，急忙补救道：“我这周末就回家。”

李倾舟：“……”

好吧。本来她还想假装生气，质问他一番。

既然他态度这么好，周末就回家，那她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李倾舟现在的学习已经不需要重山操心，她自己就积极得很。

周六在家写了一天卷子，重山没回来。

她撇撇嘴，也没放在心上。

周日这天，天气阴沉沉的。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一早起床，李倾舟心情就不太好。

而且今天是五号，她的例假快要来了。

白天写作业的时候还好，下午来了例假，她躺在床上，疼得整个人头上直冒冷汗。

重山还没有回来。

等到五点多的时候，依旧没有看到重山的身影。

李倾舟心里空落落的。

今天是四月五号，清明节。

窗外正下着细雨。

是个扫墓的日子。

只是她很少扫墓。

父母去世的时候，她还不记事。

听说她很小的时候，爷爷去扫墓会带上她，只是一从墓地回来她就发烧啼哭，一直不见好。

后来找了大师来看，说是命里太弱，不能去阴气重的地方，免得被小鬼缠上。

再后来，爷爷就不带她去了。

今天，爷爷一定扫墓去了。

而扫墓的，还有一个人——

重山。

从小她就听爷爷说过，重山很可怜，不要欺负人家。

李倾舟才不听这话，爷爷老是拿重山做例子，说他怎么怎么优秀，成绩又好，人又懂事，脾气也好……

总之跟他一比较，她就哪哪都不行。

这她就不乐意了。

可是慢慢长大了，好像重山也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

他也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人，确实很可怜。

像她一样。

今天是清明节，他是不是也扫墓去了？

李倾舟犹豫了下，拨通了他的电话。

*

清明时节雨纷纷，说来一点没错。

重山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他出国前。

在国外的五年时间，他一次都没回来过，仿佛已经遗忘了这个地方。

实际上怎么可能忘得了？

这里面埋葬的是他的父母。

父母车祸去世那年，他才十一岁。

一夕之间，仿佛整个天都塌了。

当家里的亲戚带着他从乡下赶往城里时，一切都已收拾妥当。

听说那是一场极为惨烈的车祸，他的父母当场死亡，车上的人也没救回来。

最后判定，肇事者全责。

可他的父母永远回不来了。

站立在一块小小的坟墓前，重山不言不语。

他带了一小束雏菊，放在坟头上。

这里是乡下地方，依然保留着土葬的习俗。

堆起的土包上经过十多年的漫长时光，早已杂草丛生，甚至开起了不知名的野花。

重山没有拔去那些杂草，相反，他觉得这蓬勃的野草，比起他带来的雏菊，更有生命力。

十六年眨眼间就过去了，父母的相貌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模糊。

十六年，他开始了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几乎快要忘记，当年，他就是从这个偏僻的地方走出去的。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渐渐地有变大的趋势。

司机小何从车里拿了一把黑色的油布伞，朝他走来。

重山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需要。

冰凉的雨丝打在身上，他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天大地大，只有他孤身一人。

故乡不再是他的，李家也不是他的。

就连他居住的石亭绿，也只是暂时栖身的场所。

那里的人，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扬言要赶走他。

有那么一瞬间，重山全身笼罩在孤寂中，轻薄的雨丝如晨雾，隔绝出一片萧瑟。

在这冰冷的孤独中，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重山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接。

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应付李倾舟。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自动挂断了。

几秒钟后，又重新响起。

“喂？”重山无奈，只能接了起来，“我待会儿就回去。”

“哦。”

令他诧异的是，李倾舟并没有催促他回去，而是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那里下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