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故人来(4)
我曾用三百年唱尽一段绝唱,在那段绝唱中,我死于一个,我深爱的人手上。
前尘旧事(陈梦来)
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眼前是无端的黑暗埋没我狰狞的面孔,隐藏在黑暗的云端里让我感到莫名的温暖与安详。
我从未想过会怎么死,横死街头这种更是前所未有。我想就这样昏睡在这里,虽然知道会永远醒不来的,但身体却无由比平时疲惫许多。
从我出生至现在约莫一千三百年左右,不巧,我是个凡人,不能像其他仙僚一般死了还能再复生。至于为什么能活这么久,这种尘封于心中多年的陈年旧事得从回魂开始讲起。
横死的人死后不会立马去阴间轮回,通常都在人界徘徊,直至自己的阳寿用尽。我虽属于横死,但我的阳寿早已过了大限,能活下来大多归功于师傅当年给我的神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属于半仙。
半仙有个优势,死后阴司不会马上派人来抓,我有约莫七日的时间来回念一下生前的种种,我们称它为——回魂。
犹如走马观花一样,我的回魂始于一座棕黄色的木屋,屋子四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一个老妇人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女婴,看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妇女和一个满面红光的男人,女婴的啼哭声给这个寂静的地方增添了几份生气。
这是千年前,我出生的场景。
我生于一个小渔村,那里朴实,唯独风景不错。村民们世世代代皆以打渔为生,听我爹说,我出生时候天边锦云万里,百鸟盘旋,村民们的收成达到了百年之最,是难得一见的好兆头。
我爹是一名姓陌的大夫,他在世的时候曾对我说过,我是一个福星,守得一方安宁,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说,还得追随到我十四岁的时候。
我出生的那个渔村背山近海,阴气比较重,妖怪都喜欢聚集在这儿,这么多年来我们村子都是靠一位道长的结界才得以守护的。幸亏有了结界,才让我们村子安宁了百年。
我刚满十四岁那年娘身染重病,日日咳嗽不断。不论爹给她吃什么药都治不好,反而还越来越差,只吊一口气苟延残喘着,半条命都被阎罗王勾去了。
村民们都劝爹放弃我娘,早早为她准备后事,可爹是个死性子,说什么也不肯。这劝多了人也就没意思了,只当爹是个痴儿,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
有一日,爹从一本陈旧的医书上翻到了个古方。方子上写着只要用龙胆草,川贝,蛇胆还有凤尾菊便可化解百病。爹怕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就按着古方来医治我娘。
爹看着娘的身体每况愈下,思寻许久决定进君山找凤尾菊。他临行时再三叮嘱我:“挽歌,爹这一去君山起码要三日才能回来,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娘,外面晒着一些药,每到正午时便要煲好给你娘服下。”直到他确定我都记明白了才肯放心去君山。
我当时还小,并不知道君山是什么地方,只当是一座普通的山,山上有神药,可以救娘的命,爹只是去那里把神药采回来。
我恍恍惚惚地照顾了娘三日,等了爹三日。不知道为什么,我爹到第三日还没回来,我没多想,只当他是在路途上出了点问题,很快就能回来的。可第四天过去了,第五天过去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爹还是没回来。我越发担心他,终于在第七天时,我按捺不住了,向村民们打探君山在哪儿。
我至今都记得当村民们听到君山时那丧胆的表情。后来我问了无数人才模模糊糊的了解到君山其实是座妖山,活人到那儿都是有进无出的。
那时候啊,我最害怕的就是我爹会死在里面,是抛开一切,对生离死别纯粹的恐惧。我怕死,更怕我在乎的人死,如果非要在二者中选一个去死,我情愿做那个人。于我而言,死的本身并不可怕,每日在思念中饱受折磨才是最悲哀的事。
我去了君山,立志要把爹给弄出来,即使他真的遭遇不幸我也得把他的尸首带回来。
把娘寄托在隔壁张大娘家后我一路向东,不知走了几天几夜,身上的盘缠也用尽了。我又累又饿,身体如重千斤。终于,我坚持不下来了,晕倒在一条扭曲的山路上。
再醒来的时候只见一大把明晃晃的篝火在我旁边,篝火旁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男孩,不远处,一个年过半百的老道长独自站在月下沉默。
那男孩见我醒来,弯眼对我笑着:“姑娘你终于醒了!你方才晕倒在了山路上,还好被我们碰见了。我和师傅担心你在这山中不安全所以才施手相救。姑娘你莫担心,我们都是好人,绝无冒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