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故人来(26)
我这人脾气很好,什么都不求,只要你能这辈子只娶我一个人就够了。
还有,我以前在山上跟着别人学了几年道术,嗯,斩妖除魔可能差了点,但是保护你应该是可以的。 而且苏庄这个地方背山近海,妖气重,你是大夫,行走于阴阳之间,易招鬼,你需要一个可以贴符咒的人。
我对着他一口气说完,他听完我的话终于笑了。”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墨色的眸子,流光溢彩。
“他当时突然低下了头,不知道拿起了什么,往我这走来。到我跟前时俯身半怀着我,往我头上不知插了什么东西,我一摸,原来是一只珠簪。
这回就轮到我说不出话了,只是呆愣地看着他,支支吾吾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带着深深的笑意摸着我的脸说:我竟不知道我的夫人还是一个仙姑。
我的耳朵在那一刻居然什么都听不清了。我慌忙下床,却不想被绊了一跤,他接住了我,我抬头看他,他显得有些无奈,轻轻一笑道:没想到我的夫人竟这般有活力,不顾自己还有病在身。好好养病,三天之后我来娶你。
他把我扶回床上,帮我盖好被子便出去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帮我决定好了。
三天之后他果然来娶我了,带着一台轿子,一箱聘礼来的,聘礼里面还有一件紫纱是送我的,我很喜欢。” 说到这娘叹息了一口,望向门边被整整齐齐挂起来的紫纱,深深一笑,带着化不开的甜蜜。
我曾问过她到底是为什么选择嫁给爹爹,是因为爹爹的长相还是因为喜欢爹爹?
她是这样回我的:“你爹确实是为数不多的美人儿,但我不想干的事情谁也逼不了我,嫁给你爹是我自愿的。我见过他,只不过他不记得了。那年他才十六岁,还在山上采药,当时我在山上受了伤,他救了我。我问他叫什么,他告诉我他姓陌。后来他下山了,我本来觉得再也见不了他了,没想到他居然又救了我。我觉得这就是缘分,况且我很喜欢他,所以就决定嫁给他了。”
后来我听别人说当年爹爹要娶娘亲时其实很多人是反对的,他们不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嫁过来,而很多那些早已视爹爹为囊中之物的姑娘们更是反应剧烈,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两年后,我出生了。出生那年正逢春,天边锦云万里,百鸟盘旋,枯木逢春,又是一个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
爹爹为我取名挽歌,陌上挽歌,大致是希望我可以活的如名一般洒脱放肆。但他却不知道挽歌有哀歌的意思,是送葬时唱的歌,而陌上则是在指路上。
我的一生也恰好印证了我的名字:陌上无人哭,只听挽歌调。虽不吉利,但却最真实。
时间匆匆而逝,似水年华,十四年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罢了。那年娘身染怪病,爹爹上君山采药。我在家里照顾着她,她在床边无声地喘息着,她的生命犹如蛛网一般,仿佛稍有不慎便会断掉。
她看向窗边。窗外月光正好,蝉鸣四起。案台上的灯忽闪忽灭,火光之下是一丝快要燃尽的灯芯。
她的面孔苍白,冷清的眉目下隔着一道生死,无数沧凉。
她说:“可惜了,我生时不带来什么,死时亦留不下什么。”
她说:“你看见那根灯芯了吗?我和它一样,怕是都要油尽灯枯了。”
她说:“我还没活够呢,都没有看见你长大。但我知道,我的女
儿一定很美。”
我就站在她身边,不停地呜咽,久久不能言语。
后来我上山把爹爹带了回来,用大哥哥给我的凤尾菊救了娘亲。她的身体也恢复了,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一般,可却没有想到,造化弄人。
她最终还是死了,死在了爹爹的手下。锋利而清冷的剑垂直刺下,划破了她的衣裳,深深地穿过她的心脏,她的胸膛。
她的眼睛渺渺苍苍,水雾氤氲,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滴下,是暗淡的红色。
鲜血犹如一朵又一朵妖娆的蔷薇花爬满了她猩红色的袍子,她的心也随着那一剑,腐朽成灰。
我霎时间大彻大悟,她的经历就如同一场荡气回肠的梦,而她的故事也不过只是过眼云烟,镜花水月罢了。
“我生时不带来什么,死时亦留不下什么。”这是她曾对我说过的,最悲哀的,也是最刻骨的一句话。
生的绚烂,死的凄凉,她的一生如同一朵盛放的烟火,稍纵即逝,只留火星点点无声地黯淡在岁月之中,无人问津。
第 11 章
时间自那一刻起便静止住了,我看着那个男人,冷清的眉目,混沌的眼睛,犹如病态般苍白的脸上淌着的是鲜红的血。他瞪着我,毫无温度,仿佛我就是他势在必得的一只猎物。我说不出话,想说的话好像刀子一样卡在我的喉咙里,疼痛难忍,偶尔发出来的声音也是酸软的,带着浓重的哭腔,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